期间还伴着叮铮之声。原来是两副只有半爿的铠甲。邵清上前,蹲下来,摩梭着铠甲,细细端详。“都是兴国坊里头弄出来的。”力夫短促地禀报。邵清道:“你选得这只狍子,不错。”力夫讥诮一笑:“都说劝赌不劝嫖,深陷赌桌之人,只要不断了他的赌资,他比狍子还听话呢。”二人言语间,吕刚和叶柔从不远处的树后转出来,吕刚抗着一架小型弩机和一柄砍刀,叶柔则略有些吃力地拖着一只已被杀的麂子。邵清起身,接过砍刀,轻嘶一声,手起刀落,将麂子拦腰砍作两半。吕刚和力夫,迅速地将麂子用铠甲捆了,又掏出麻绳,绑去这片空地中,离他们最远的大树上。邵清端起弩机,就着斜阳的余晖,捕捉到铠甲上的一层金属反光,深吸口气,扣动扳机。弩箭如一道林间闪电,直飞目标。但听“珰”地一声,箭头与铠甲正面碰撞,却竟然无法穿透,落在树下。邵清即刻又装上一支弩箭,朝另一棵树上的目标发射。这一回,结果完全相反,铠甲在交锋中败下阵来,弩箭干脆地穿透甲片,深深扎入麂子的骨肉里。邵清与属下们来到树边,分别察看了两副铠甲的情形。先头那力夫轻声对吕刚和叶柔赞道:“夏人的冷锻甲果然厉害。”叶柔凑近甲片,歪头研究甲片被箭头撞凹的细微处。“这甲片,生女真也有了,我来南朝前已见过。”邵清对于她这种简练而富有信息汇报效率的说话方式,还比较满意,冲她认可地点点头。他踱到旁边的那棵树边,将另一支弩箭从麂子肉里拔出来,伸出手指,试探那副被一箭洞穿的铠甲质地。“这是宋人一直打造的热锻甲。冷锻甲,夏人,女真人,或者我们辽人,能造出来,都不奇怪。宋人造不出来,更不奇怪。不是他们笨,而是,老天不眷顾他们。”几名属下默默地听着。除了叶柔,吕刚和那名同为间谍的力夫,数年来已明白邵清的风格。表面上,他似乎是个对母国不流露自豪情怀的人,但他确实从没浪费过他们在开封城的时间。他这个领导者,对于计划与步骤都很明确。果然,邵清转向叶柔,平静地吩咐:“兴国坊的东西作坊,掌造的是铠甲、刀斧、军旗等物,我们要找的东西,不在那里,而在弓弩院,你须想仔细些,如何能进入弓弩院。”叶柔面色凛然,坚决地道声“是”白天鹅与黑天鹅七月流火,炎夏的威势,好像一夜之间退散了许多。即使申初时分走在晴日里,也不再感觉到扑面的热浪。姚欢从汴河边往抚顺坊来的路上,眼睛都不够用了。河边也好,街边也罢,小商小贩的摊头上,摆满了各种与七夕有关的好玩意儿。银针彩线,只要买,就多送一节白白嫩嫩的莲藕。摩喝乐小人儿,只要买,就多送一套绸缎小衫。大小瓜果,但凡是圆溜溜、外皮厚实些的,都被雕出了各种剪纸似的图案,比后世西方万圣节的南瓜灯,不知精致有趣多少倍。还有黄蜡熔于模子做出的水鸭、鸳鸯、乌龟,粉绢扎制的莲花灯,用粟苗、绿豆苗和小石头房子做成的微缩盆景姚欢亲眼见了如此场景,越发明白,七夕节本是乞巧节,人们举行仪式的心理渊源,在于向织女求得巧技。因而,市肆里最热销的物件,都是供女子与娃娃们庭院斗巧玩赏、或河上拜月放灯所用。到了后世,七夕节却被附会为东方情人节,巧克力、珠宝首饰、染成暗蓝诡绿猴屁股艳粉、宛如杀马特毒药色的玫瑰花儿,狂轰滥炸,与乞巧二字再无关系。姚欢叹道,也是,现代社会,大部分物质生产活动都由机械替代,连扫地、做饭都有机器人出马,谁还在乎自己有没有在月光下穿针引线的指尖功夫呢?拐入抚顺坊深处的巷子,走到一座青瓦小宅前,姚欢就听到围墙里传来的琅琅读书声。来开门的,仍是邵先生家的侍女叶柔。姚欢十天前正式送姚汝舟来上学时,与叶柔打过交道。此世十八岁的姚欢,毕竟留着前世三十岁的姚欢的阅人经验,她直觉,叶柔有些古怪虽然张罗待客勤快周到,却有着与奴籍小女子不太相称的典雅与清傲。叶柔的年纪,看起来比姚欢略大,一个快二十岁的养娘还留在主家,除非配了家中的小厮。邵先生也给童子们的家长引见了叶柔的男人吕刚。那儿郎方脸小眼,其貌不扬,却与叶柔一样,言语间也带着彬彬有礼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