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没有离世的亲人,他也没有参加过葬礼,不曾切身体会过天人永隔。无论什么事情初次体验都会有些悲壮,何况死别这种大事。所以他决定学医,他不要再让这种无力感一次又一次地淹没他,毫无招架之力的感受他再也不想体会了。“其实也没有多违背我的初衷,每个人小时候大抵都有过一个科学家梦。我小的时候,就特别想当个生物学家。现如今走上了医学的道路,生物研究的终极意义说到底也是为了造福全人类,其实也可以视为一种变相的医疗服务。如此看来,我这倒算是殊途同归了。”看陆持恒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点担忧,却又不好彻底流露,叶松安抚地朝他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于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是会为别人迷失自我的人。人生在世首先应该爱自己,再之后才能去爱他人,这样的爱才是健全的,无害的,不偏激的。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又谈何会爱人。”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陆持恒脸上的乌云慢慢散开,坦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回了他一句“蛔虫”。这才是他无比欣赏的人,富有涵养又理智通透,同时还有一种难得的悲天悯人。这种人生来就应当为医学而生。国内的医疗事业前景堪忧,尽管国家和人民都在为之付出努力,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多少人在这种大环境下都会选择独善其身,可偏偏还是会有人义无反顾。虽说做出这个决定多多少少都是因为有一种底气,一种家庭环境给出的支撑和必要时候可以全身而退的大后方。可还是,很难得。至少他,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很难吧?这条路。”陆持恒喃喃。“你指的是什么?事业之路还是爱情之路?”叶松转头看向陆持恒,很认真地回答他,“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所有有终点的路都难,原地踏步最简单,可这世上有几个年轻人愿意这样。也不是鼓吹做人非要有野心,有狼性,那是企业家才会标榜的抱负。”顿了下,又继续,“人各有志,但凡还有愿望的人,都会选择迎难而上。”“那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叶松,这句话我想问很久了。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你看上去从来都无欲无求。”今晚听叶松说了这么多,陆持恒觉得自己对他的认知又深刻了几分。他是真的好奇,叶松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也可能是想要的几乎都拥有了。他隐约知道叶松家境优渥,但从未找他证实过。一段关系里很多度都需要把握,这是人际交往中最起码的礼数。别人没主动提的,就是不能问的。将心比心,谁都不喜欢被冒犯的滋味。“朋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看陆持恒眼巴巴地盯着他,眼睛里铺满了好奇,叶松难得有的恶作剧心理突然开始作祟。其实他哪里好意思开口谈论关于他的愿望,那个几乎已经上升成欲望的愿望。他没办法泰然自若地同别人分享它,哪怕是对于再亲近不过的朋友。叶松眯着眼睛细细思索了一下,他的欲望到底是如何觉醒的呢?如何生根发芽又日益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呢?许佳年很喜欢的一部电影名叫《赎罪》,叶松陪她看过无数次,里面有一幕最能触动到他。当女主角塞西莉娅从池塘中起身,被水浸湿的衣裙顿时失去了形状,服服帖帖地裹在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上,使得身体的曲线此时此刻展露无遗,从而被池塘边站着的男主角罗比一览无余。塞西莉娅气冲冲转身离去,独留下罗比站在原地,目光炯炯盯着眼前的池塘,伸手轻轻抚摸着水面,渐渐归于平静的水面也逐渐平复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那一刻罗比从水里看到了什么?他看着一旁的许佳年,同样也就看到了什么。“朋友,知道你也是个凡人就行了,我还当真以为你没有七情六欲的。”“这话说的,我没法接。”今晚吐露了太多太多心声,叶松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轻盈了许多,也松散了许多,完全是一种像被解绑的感觉。“哈哈哈哈。”陆持恒毫不客气地笑了。“你跟佳佳,应该步上正轨了吧。”今晚几乎都是他在说,陆持恒在听。从前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都是你一言我一语,为着陆持恒的佳佳,为着他的好好。那个高中三年里万年第二的可爱男生,总以为他们两个人老呆在一起是在讨论数学题。如果他知道他们谈的最多的话题是陆持恒这种天才也攻克不了的爱情哲学,他会不会觉得很解气,毕竟他这个高一就早恋的人可以在这方面妥妥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