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盘红亮的酱汁中一个硕大的肘子,皮酥肉烂,这是东坡肘子。金黄香酥的脆饼,这是为甚酥,也叫东坡饼。烤羊脊骨,也是东坡在惠州十分喜欢的。“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这是宋易达想吃了许久的东坡肉。
而最后一盘,不是菜,而是一盘水果——荔枝。鲜红的荔枝摆在白玉般的盘子里,圆滚滚红艳艳的,十分鲜明。旁边却不是荔枝那首脍炙人口的诗,而是写着另一句: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看到这句诗,所有人都愣住了。回到桌上后,众人都齐刷刷地又再次夹起了那盘辣子鸡。每个人都红着鼻头,眼泪汪汪的,坚定地将筷子往中间伸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这盘菜真的好吃,还是这盘菜让他们哭得很痛快。
一扇窗外,连珞珞微笑着离开,深藏功与名:有时候,堵不如疏,哭一哭,也许能让他们更通透。
连珞珞这边是颇有进展了,然而,在军营那头,有人的日子就不那么好受了。
一个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上,让盘子和其中的馒头腾地一跳:“之前才说要重视士兵们的吃喝,你就给他们吃不熟的馒头?”
作者有话说:
本章所有的诗词引用自苏轼。
回锅肉
还在点头哈腰打着哈哈的钱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以他的职位,平日里是见不到郑大哥他们几个的,只是秦易喜欢东逛逛西转转,所以他还瞧过那么几眼,更别提甄重远了。除此之外他也就见过几次方净方清,上回本是个往上爬的机会,谁知道被那个小兔崽子抢了先。把那小兔崽子调走后他以为春天到了,谁知道这几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本事不如脾气大,还好巧不巧,吃坏了人,居然引得几位将军一道来了。
郑大哥往日里不常发火,此刻却是黑着一张脸,又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这馒头是谁做的?”
立在后头的众厨师们都纷纷低下头,完全不敢出来说话。做了馒头的那几个人更是战战兢兢,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郭老四拿起那个馒头,左右看了看:“做东营馒头的,是谁?”
厨师们心里明镜似的,但将军可能就来一次,这管事的可是时时刻刻压在他们头上的,那人最近正是管事的红人,谁也不敢开口。
秦易双手抱臂在胸前,冷笑一声:“还挺有义气,像个汉子。郑大哥,我看这些人横竖都捣鼓不出来什么吃的,不若今天先从农家订些饭菜,这些人全部都拉去校场,先跑个二十圈,再安排对战练习。我看也别太多,就一个人安排五十个对战吧,下回他们就当马前卒。”
“是天甲的兰师傅和天丙的魏师傅做的!”秦易话音还没落,就有人惨白着脸喊了起来。
“胡说!”兰师傅瞬间吹胡子瞪眼睛地跳了起来,将腰间的围裙一扯,指着那个出声的人,“我做了几十年的厨子,怎么可能是连馒头都做不好的痨种。我这几日连米和面都没沾过,要诬陷也别诬陷在你爷爷头上!”
“谁爷爷呢?”秦易放下手,轻飘飘问了一句。
兰师傅立刻就不敢横了,指向旁边的魏师傅:“回将军,这几日东营的米面,都是他做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魏师傅身上。郑大哥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两步,正要说话,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魏师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疑的一滩水渍从他的腿下蔓延开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疯狂磕头:“不是的,我做的馒头没有问题,被兰师傅动了手脚所以才出了问题!我绝对不敢做这种事的,将军明察啊!”
“你放屁!”兰师傅立刻跳了起来,“我动你的饭做什么?你那水平还能上灶,我呸!给我添了一回乱我把你退了,你就怀恨在心了,就想托我下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钱进背地里的那些勾当,你既然要掰扯,那我们就掰扯清楚!”
钱进本来还想往魏师傅身上一推四五六,谁能知道有猪队友把兰师傅给扯进来了,当时他就知道不好。结果魏师傅这个软骨头居然又狗急跳墙咬了兰师傅一口,他立刻觉得要遭,马上开口:“兰师傅,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啊!”
“说,今日都给我说清楚!”郑大哥背着手一一扫过面前的人,“揭发弊病,有赏!”
立刻有看不惯钱进的人开始汇报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全指向钱进。
钱进身子软了一半,手在袖中握成拳头,思索着后头要如何翻身。
众人说了一会儿之后,一直没说话的郭老四忽然开了口:“上回那个做麻婆豆腐的师傅呢?怎么没见?”
一个之前拿了连珞珞方子的厨师立刻站了出来:“车师傅苦啊,上回领了赏,第二日就被钱进弄走了,听闻是去城里给那个什么书院的人做饭了。”
“哦?”秦易居高临下地看着钱进,“不过郑大哥你说的话不太管用啊,你前脚刚当着众人面说了要让车师傅好好为士兵们做饭,后脚钱管事就能把他调走。钱大管事,你可真是手眼遮天啊,连府学都能伸出手去。”
郑大哥冷笑一声:“既是他听不懂话,那就换个听得懂的。备车,把车师傅接回来!”
钱进仿佛一摊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连珞珞饭做到一半被喊回去的时候一脸懵,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接手的人什么时候熄火起锅。
回到军营后她被迎接的人吓了一跳,居然是上回领她去见将军的方净。
当方净将她领到伙房的时候她更是一头雾水:回伙房的路她认识啊,这位方属官为什么还要专门领她过来啊?是怕她这几日都往府学去所以忘了路吗?将军的属官居然有这么闲来管她一个小厨师吗?
连珞珞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方净走进伙房,脚刚一踏进去,就听见一片洪亮的声音:“见过车管事!”
一时之间,连珞珞的另一只脚竟不知道该不该收进来。看着双双充满热烈的眼睛,连珞珞觉得自己可能今天没睡醒:这些人喊什么?车管事?她吗?
连珞珞晕乎乎地看向方净,然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钱进已经被郑大哥他们当场革职,她被几位将军一致任命为新管事,当即就上任!
连珞珞还没能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见了方净的最后一句话:“今天晌午就是你上任的第一顿饭,众将士们都期待着呢。”
连珞珞退回一步看了一眼门口的日晷,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就要开饭了!脸色一变就往里冲:“饭煮好了没有?”
说着她都揭开了盖子,用勺子在里头搅合了一下。立刻起身道:“南营的人把米饭全部沥出来,米汤用一个大桶装起来,削一些红薯进去一起蒸。东营的人把白菜洗了掰成两半,再将蛋打散炒好,然后放进米汤煮白菜汤。西营的人把土豆削皮后切成丝,再准备一些青椒切丝,炒成青椒土豆丝。北营的人把猪五花下锅,加些黄酒煮到八成熟,再备些蒜苗。馒头,把我的豆豉和豆瓣酱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