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提到身高,她忽然想到了甄重远。上回甄重远受伤一直都是躺着坐着的,她没觉得他有多高。今天他站在自己面前,居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要知道自己在女生中身量也不算矮了,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啊?
同一刻,主帐后头的小帐篷里。
甄重远坐在正中的案几后头,沉着脸正在写着什么。方净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将军。”
“进来。”甄重远头也没抬,笔没有一点儿停顿,径直写了下去。
方净进来躬身揖了一礼,也不敢发言,静静地抱拳等待甄重远写完。
甄重远写完最后几个字,搁下了笔,将信纸放到了一边晾着,这才抬起头来:“传令下去,今晚闹事的那名士兵,军杖打完后直接调去修城墙。负责他的上官,全部革去三个月的月银和米粮。秦参将御下不严,革去一年。”
一年啊?方净心中蓦地一惊,却不敢抬头,越发恭敬地应了下来:“属下领命。”那可是跟着将军最久的秦参将,就因为这一个士兵闹事,将军居然如此重罚。
方净正要退下,甄重远又出了声:“等等。”方净立刻停了下来,静静听命。
甄重远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那幅地图上:“钱进如今在何处?”
方净结合方才的事情,正在猜测要接到什么整顿士兵的工作,不期然听见甄重远的这句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啊?”
甄重远拧起眉:“钱进如今被调去了何处?可有其他人与他往来?”
方净看见甄重远的表情,再听到了末一句,忽然心中一凛:“钱进如今被罚去了炭房。属下派了人盯着他,想是他遭了罚,这几日倒没人去见他。”
“继续派人盯着。”甄重远站起身来,踱步到他面前,“还有给我查,把他是何处人士,平日里经常跟谁往来这些都查清楚。还有,管府学的那个人,查查跟他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刚才方净还有些疑惑,那么在听了甄重远这一连串指示后,他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忙应下:先是兵再是府学,又武又文,这个钱进莫不是什么细作,将军才会查得如此之细。再联想到之前将军让自己查的厨师,莫不是他的外应?
方净越想越是害怕,连忙汇报进展:“将军,上回你让查的厨师,目前查了大约三成厨子,还未查到。后日就可查完。”
甄重远踱步回了桌后,闻言道:“这件事就停止吧。你将查钱进的事情交给方清先盯着,你先去将现有的伙房管事的资料整理出来给我一份,明日一早就要。”
方净面色凛然地应了下来,出去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地擦擦额上的汗:看来钱进的问题真的很严重,将军这是疑上了伙房啊,连新来的都不放心,要肃清伙房啊。
看到方净出去后,甄重远重新在案几后面坐下,倒了一杯茶:自己方才居然又忘记问她的姓名了,还好,他立刻想到了还有这个方式。
大约是他乡遇故知真的很开心,连珞珞这一晚睡得无比香甜,一个梦都没做,第二天早上到点自然醒了。将束胸紧了又紧,出去之前,她鬼使神差地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发髻和脸:应该,不会被看出来是女的吧。
今天送过来的居然有牛肉。连珞珞一问才知道,昨儿个庄上有户人家的牛摔了腿,兽医说治不好了,那户人家就报到了营里想要杀牛。营里批了,还顺便将肉一并买了下来。
上回那些牛肉只有个两三斤,所以只能拿来做麻婆豆腐,可是这回不一样啊,她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牛腱子肉被她顺着肉纤维切开成块,在放了姜葱和料酒的冷水里煮出血水,然后清洗干净血沫子。又重新起一锅清水,放入葱叶、姜片、花椒、香叶、桂皮、八角等等各种调料,再倒入酱油和黄豆酱,搅拌均匀后烧开。放入牛肉,水开后半盏茶后变成文火。因着肉多,所以她炖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熄了火等它在锅里泡着。
另外再取了里脊等比较嫩的牛肉,连珞珞全部让人切成了丝。考虑到将士们的需求,牛肉丝都比平日里的肉丝稍稍粗一点儿。牛肉丝加淀粉和水先搅拌均匀,再加盐、糖和酒腌制大约两刻钟。
趁这个时候,将芹菜杆切成小段,泡椒泡姜切丝。热锅下油,将牛肉丝倒入翻炒。等到断生变色后加入泡椒泡姜以及花椒粒。等到喷香的味道腾起,就将芹菜放下去。因为火大,翻炒两下芹菜就断生了。立刻将锅离火,盛起来就是色泽分明的泡椒牛肉丝。
咬下的第一口,就感觉到牛肉非常嫩,一点儿也不费牙。然后就是泡椒泡姜满满的酸辣味,让人不自觉地流出口水,更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而最后吃下的芹菜,爽脆清爽,独特的香味让牛肉的味道更加突出。一筷子吃完,这大夏天的,额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
连珞珞点点头,让人就继续这样做,然后她就去捣鼓剩下的牛肉了。这些晌午尽够了,剩下的就是晚间的。不过现在就要备出来,不然这天气要坏。这一捣鼓,她就在伙房里一天都没出来。
甄重远申时就把军务处理完了,他没让方净去提饭,自己回了小帐里沐浴完去了。等到了各处都点起了灯火,到处飘起了牛肉的香味。茶已经被他喝得没味了,头发都快干了,肚子适时地咕嘟一声,他往外头看了一眼:人呢?不是说今晚会来吗?
作者有话说:
甄重远:你知道我媳妇儿的名字吗?
连珞珞:活该把你忘了。
铁板牛柳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看向门口。又一次看着巡逻人的影子离开,甄重远收回视线,再一次翻开了自己手边的小册子。
册子很薄,翻开只有寥寥几行。崭新的墨迹勾勒出她的名字:车玉,
烛火跳动着,映出册子上她的经历。从来营地到现在,不过堪堪二十日。前四日她在营地伙房,掌着天乙位的灶台。第五日她就去了府学掌勺。在那边一共待了五天,她就被召了回来,成为了伙房管事。
若是不认识这个人,单单看这一份资料,他一定会怀疑这个人的,这太不合理了。可偏偏这一件件一桩桩他都是亲眼见到亲耳听说的。
他从小见到的女人,都是锦衣华服,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将无数金银珠宝戴在头上,挂在脖子上手上,穿得一个比一个精美,好似那样就能够彰显自己的地位。她们整天就守着后院那一亩三分地,跟别人争男人,争儿子,争家产,争宠爱。可是她不一样。她用了十天就收服了众多将士们的胃,自己达到了别的伙夫们许多年都没去到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她太有本事,还是那些伙夫们太没用了。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她的名字上:车玉。旁边还有着她的生辰:七月初七。掐指算算,再隔几日就是七夕了啊。
就在甄重远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甄重远,甄重远,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