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不太厚的川端康成选集,他自己拿的是三岛由纪夫,我放心了点,说真的,刚才真是硬撑,万一他拿本厚厚的东西给我,那我死定了。“其实这个你能读完就不错了,”廖书伟说,“你该去看漫画,《怪医黑杰克》或《危险调查员》大概比较适合你。”
“那是什么?”我忘了装气质,“会比龙珠好看吗?”
“龙珠?”廖书伟惊讶的扬着眉毛,忽地笑了,摇头,“不会比龙珠好看,不过,同学,不要拒绝长大,你该把龙珠捐赠给小学生图书馆了。”
“真的要捐啊------”我其实也没多爱龙珠,只不过难得有机会和老师聊天,索性就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把话题扯下去了。
“嘘~~嘘~~”姜佑谦在书架那头向我嘘嘘招呼,见了廖书伟极恭敬的弯腰问好,然后对我说,“我有事情先走了,要不要一起?”
我流利的找借口拒绝,“我资料还没找齐,你先吧。”
姜佑谦笑笑,明亮的灯光里,他看起来清朗宜人,跟我摆摆手走了。
廖书伟靠在书架上,习惯性的双手抱胸,手上的书有一下没一下的拍自己的肩膀,带点意味深长的望着我,“你个丫头,不喜欢人家就不要招惹人家啊。”
“我哪有招惹他,”我觉得冤枉,“我把他和所有同学一样看待啊,又没对他特别好。”
“是,是,”廖书伟赞同,“可是你应该对他比对其他同学再冷一点点,假如他不能成为你的目标,又把你当成他的目标的话。你和他兄弟样相处,又瞪了眼睛明目张胆的问他是不是想追你,这样太~~,”廖书伟耸耸肩,考虑下措辞,说,“你给了他想象空间,让他觉得自己有希望。”
我吸口气,恐惧,“不是吧?真的吗?那我明天干脆当他透明好了。”
“喂,”那本拍在他肩头的书转拍到我头上,廖书伟叫,尽量小声,“你真是个残忍的家伙?还残忍的浑然天成乱无辜的咧,你突然间把他当透明他会去自杀吧。”
“那该怎样?”我摸摸脑门,“去买点泻药给他,让他把那些无聊的念头全拉光吗?”
“泻药若有这个功用大概会卖断货呢。”廖书伟突然间的有点落寞,转身又去找书,他白净的手指在一本本书籍中划过。
我不想再谈姜佑谦了,他对我来说不重要啊,换个话题,问“你上次参加化妆舞会,怎么突然走了?”
“哦,有个朋友打电话来约我见面,所以赶去了,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我想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另次的舞会,他已经找到自己想找的书,跟我道别,“我好了,先走,你还要找资料是吗?”
我简直后悔死对姜佑谦撒的那个小谎,可现在要改就~~~,只得认命,“再见。”好可惜,本来可以和他共走一小段路的。
狂风过后水无痕迹,我却不忍离开与我的老师有小小交集的书架前,竟在里来来去去,久久流连,无法料理自己的情绪。
透过校内咖啡馆的大玻璃窗,能看到纤胜银毫的雨如蛛丝样笼着天地,那是绵密轻柔的牛毛细雨。细雨轻轻点触着庭院里小池塘的水面,竟丝毫看不出雨落方池的痕迹。我一会儿看雨,一会儿再把手机里那条短信再确认一遍,“八点钟我在学校的咖啡馆等你,有事相询。”落款是hurricane。
廖书伟诶?他约我诶,他为什么约我?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重要吗?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出现在咖啡馆看雨的原因,我为什么看雨呢?因为我来早了半个钟头。
差五分钟八点,廖书伟到了,米白长裤,纯白衬衫,深灰外套,头发上笼着层浅淡的雨雾,下巴上略生着层密密的黑胡茬,儒雅里带着几分散漫与落拓。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比他早到,黑眼睛里满是讶异,抬手看看自己的腕表,先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极尽温良恭俭让,用一种近乎谦卑的态度说,“不,对不起,是我早到。”见鬼,我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实在违背我平时的做人原则啊。
廖书伟瞄眼我面前的咖啡,随性的说,“再要些点心吧?其实应该找个更好点的地方招待你,不过没办法,虽然这里的咖啡不算精彩,可这个时间不方便把你约去外面。”
我掩饰着自己的心跳,磕磕绊绊的客气,“不用不用,呃~,咖啡就可以了。”面对着眼前柔如风淡如水的男子,我突然好感谢我妈,感谢她坚持要我减肥,坚持要我变淑女,坚持要我有气质,坚持要我读一些我没有兴趣,但是看起来并非全无用处的文字。因为在满身书卷味,恬静雍容的廖书伟面前,我之前信奉的许多东西,轻而易举的被我自己颠覆,我不敢不在乎,不敢不认真,不敢不美丽,不敢没内涵,就算所有的这些东西我都没有,我都要装着有一点,我很怕他看轻我,忽视我。
廖书伟略偏头,仔细观察我一下,笑,带点调皮的说,“不是真这么怕老师吧?不要紧张,看起来都不象你了。”
我不好意思的咧咧嘴角,自己都觉得很僵,把有点抖的手放在膝盖上,问了个蠢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傻丫头,学生资料的联络栏里都有填联络电话啊。”
“对吼,我忘了。”我跟着傻笑,鼻尖在冒汗。
“你和单小舞是很亲近的朋友是吗?”廖书伟问我。
“是。”我点头,心里暗暗纳罕,奇怪,他为什么打听小舞?小舞也不用这么有老师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