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想到喜帖的事,便想到一事,找了郭鏦来商量:“那班士子,还有绮月楼的姑娘们,是请还是不请?”郭鏦想了一想,道:“咱们隐瞒身份在先,总有一天要揭露,如此刻意隐瞒却是不恭,我需提前置办一桌酒菜,向他们道个歉,说一声才是。”念云若有所思:“哥哥,这几个月来你一向未尝踏足平康里,可会有麻烦么?”郭鏦知道她指的是薛楚儿,因道:“无妨,她不是那样的人,”念云道:“如此便好,畅儿便同我亲妹子一般,我不希望她和我哥哥的婚事出什么岔子。”郭鏦道:“你可放心。”念云点点头:“郭家也就罢了,我倒不好把东宫扯进去,我便不陪哥哥了。”郭鏦笑道:“你如今是东宫的镇宅之宝,我岂敢还带着你出门,不然淳得大义灭亲了。”镇宅的不都是那石头雕的乌龟么,盖大殿的时候埋在四个柱子下边,可镇宅辟邪纳福。念云打了他一下,啐道:“你才是那乌龟!”想一想好像也不对,哪有同人家商量大婚事宜时,却骂人家乌龟的?她鼻子里哼一声:“看我告诉你媳妇,叫你回去跪荆条!”郭鏦笑着指一指念云的肚子:“你哥哥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别人怕是受不起,除非哪日我这小侄子登了那九五之位,那时少不得是要跪一番。”念云连忙四下里看看,见只有茴香绿萝两个,才松了一口气:“这话也是胡诌的?”郭鏦摆摆手:“罢了罢了,瞧你这般谨慎!”念云道:“我虽不得出门,礼数却不能失。你叫茴香同去罢,就说我病了,带些好酒与他们。”待郭鏦出去了,念云仍不放心,叮嘱茴香道:“你代我悄悄去瞧一回薛楚儿,带些厚礼和金饼,只说是我赠她的,不必告诉三哥哥。”到大婚当天,念云安排了送亲的队伍和宾客,又重新去检查了一遍嫁妆物品,才到李畅屋里去看她梳头。王良娣特地请了一个子孙昌盛、儿孙孝顺、夫妻相敬如宾一辈子的老婆婆来替她梳头。念云看她穿上华美的钗钿礼衣,背对着她,一头黑色丝缎般的长发披在背上,两个婢女正帮她往额上贴花钿。“畅儿。”李畅回过头来微笑,眼含秋波,眉峰点翠,口若含朱,只觉得美得惊心动魄。“嫂嫂。”念云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我早就说,咱们俩可不知该谁叫谁嫂嫂了!”李畅想想也笑了,道:“那就叫你姊姊吧,我比你小了好几个月。”念云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却点点头,“好。”其实李畅比她还大了好几个月,只是……她在东宫公开的生辰八字是念云的。梳头的婆婆将她的一把长发握在手中,轻轻梳理,絮絮道:“亲上做亲是最好,姑娘嫁出去了,依旧还是一家人……老身七十多岁了,给好多新嫁娘梳过头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头发。一梳梳到底,夫妻和顺……”李畅垂眸,含羞微笑。过了一会儿,却又仰头问道:“婆婆,您真的出嫁六十多年了一直都和和美美吗?”婆婆笑容中透着骄傲:“不瞒姑娘说,老身出嫁到如今,已经六十二年了。老身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十八个孙子孙女,九个外孙和外孙女,最大的重孙子已经十五岁了,已经订了亲……”见李畅满脸都是艳羡,婆婆的话匣子打开:“我家老头子如今官居正八品,还有一个孙子前年刚考入国子监,拜在翰林门下。老身也经历过战乱,经历过饥荒,不过,都平平安安过来了。老身常说,一辈子已算是圆满了……”“婆婆,要怎么样才能和顺一辈子?”婆婆慈眉善目地微笑着,“圣人说,女子要三从四德,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其实说起来,远不是一个‘从’字那么简单的。郡主这样的出身,在家自然有父兄保护,所以说在家从父。等到出嫁了,父兄就已经鞭长莫及,所以只能依靠夫君,是为从夫。须知,家和万事兴,一家人要过得红红火火就必须和和气气。”“那要怎样才能永远都和和气气呢?我必须事事都顺从夫君吗?”婆婆笑了:“世人都以为‘从’便是顺从。一个‘从’字误了许多才子佳人!顺从,倒不如依靠。如果你心里能真正的把一个男人当作依靠,你就会知道,他顺心了,你才会顺心,他升官发财,你就跟着能大福大贵。你可以不事事顺从他,只要你能把不顺从的道理同他讲明白,他懂了,理解了,自然也是和和美美。”李畅低头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