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筱说这话时心里也没底。
她不知道程非渝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管把话说漂亮,能哄得老爷子欢喜,目的就达到了。
程非渝就算再没情商,也不会在这时候辩驳,为自己讨骂。
程老爷子闻言看程非渝的表情都变了,惊讶他还有这副面孔。
程非渝脸皮一向厚,难得腼腆,红着耳根不吱声,故意昂起下巴看向别处,仿佛两人交谈的内容与他无关。
程老爷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慌不忙地对南筱说:“行了,宴席要开始了,你扶我去餐厅就座吧。”
“诶。”南筱应了一声,搀扶起骨瘦如柴的老人往外走。
程非渝还是有眼力见儿的,提前把路让开。
程老爷子经过他时,轻轻踢了脚他的腿,骂道:“臭小子!”
程非渝不躲不避,挺直脊梁,任由老爷子踢踹,骨子里那股轴劲儿能移山。
虽说是中秋家宴,背井离乡多年的南筱却对“家”字没概念。
成年以后她极少对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嫁到程家也只有暂时停靠的感觉。
这顿家宴在她眼里和寻常的应酬没太大差别,都是装腔作势把地位高的人款待周到了就完事。
只不过应酬是尽地主之谊,而家宴是借了人家的地盘,应有的尊重给到了就可以了,也没必要太热情。
南筱用餐的姿势礼仪都是专门学过的,还当过老师给各对外部门做过培训,看起来十分优雅。
程非渝的吃相也不难看,自成一派的斯文,坏就坏在他会专挑桌上明显“看菜”夹。
比如说鲫鱼这样刺多的淡水鱼,肚皮一戳破,一点儿卖相都没了。
还有脆骨,咬起来嘎嘣脆,长辈们牙口不好不会碰,他嚼得喷香。
全桌人吃饭都没声响,就听他一会儿“咔”一声,一会儿“嘣”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他就当着全家人的面将面前那盘鲫鱼戳得稀巴烂。
眼看着程树雄的脸都绿了,程老爷子的胡子也吹起来了。
原本桌上有程非渝的那两瓶茅台的话,在座的男人们还能喝点酒,干个杯,注意力全在好酒上。
眼下一家人喝的都是养生茶和鲜榨玉米汁,光顾着看程非渝干饭了。
南筱见势不妙,连忙吩咐家里的帮工把这两道菜换成清蒸石斑和红烧排骨,桌上的硝烟才逐渐散去。
饭后,护工陪着程老爷子到湖边晒太阳,做一套舒缓全身肌肉的保健按摩操。
程非渝被程树雄叫到户外训示。
南筱则和程非渝的母亲孙婉玉去程非渝小时候住过的房间翻老照片。
一般关系亲密的两个人去另一方家都少不了这个环节,不过这还是南筱第一次看到这些相册。
婚前孙婉玉待她很好,但总归是拿她当外人,保持着神秘的距离。
而婚后她成了程家的媳妇,便有了一探这些隐私的权限。
孙婉玉捧着相册和蔼地笑着说:“非渝从小就不爱拍照,所以你可以看到张张照片上他都是愁眉苦脸的。但是他那时候性格比现在和顺多了,忠厚又耿直,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总是让别人占便宜。”
“是吗?我看他现在还没走出叛逆期,很难想象谁敢招惹他。”南筱笑着回应,说话时恰好翻到残缺的一页,右下角的某张照片被人撕掉了一半,只剩下程非渝一个人。
南筱愕然抬眼:“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缺的这半张上是已故的人吗?”
孙婉玉本不想跟别人说起程非渝的伤心往事的,但话题都引到这上面了,她也不瞒南筱,叹息道:“不是已故的人,是非渝的发小,也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