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的亲密,让夏令涴有种时光倒回的错觉。
那时候谨小慎微的小兔子关怜,活蹦乱跳的小老虎令墨,严肃冷漠的小野狼令乾,淡然恬静的小狐狸令姝,还有外表端庄稳重内在躁动挑剔的自己。那时候,阳光总是很温暖,风很轻柔,参天古木下总是会有位少年缓缓地从远处走来,是……
汪云锋,汪哥哥。
夏令涴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关怜的头发,轻声道:“是不是二堂姐夫回来了?”
关怜揪着夏令涴的裙摆一扯,指节发白,半响才点头,闷闷地道:“他好可怜。”
夏令涴的视线落在了虚空中,日光照射的影子里有细小的灰尘在飘飘荡荡,风一吹就不见了。她说:“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没有人能够替他做主。你不能,我也不能,我们只能看着,并且提醒那是汪家的事情,与我们夏家三房没有关系。”
关怜猛地抬头,一双眼眸布满了血丝,像是挣扎在牢笼中的野兽:“怎么会没有关系?那时候他全心全意的想着要娶你,他一直喜欢的是你。”
夏令涴气息一顿,将她推开了些:“做人要明白自己的本份,作为世家女子就更应该看清楚自己的立场。汪云锋如今是汪家的家主,他肩膀上担着汪家繁荣的重担,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夏令寐。下次你再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胡话,就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
关怜大喊:“你有什么情意?你对汪哥哥始乱终弃,对他的真心弃如破履,对他……”
始乱终弃?夏令涴都要气笑了,有人将这话用到男子身上的吗?有人能够说少年之时的两人有过夫妻的情意吗?更何况,他们只是青梅竹马,那些感情中有多少男女之情,又有多少兄妹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
“关怜,如果你管不住你的嘴巴,我就要人好好教导你如何说话了。”汪云锋是有妇之夫,而她夏令涴是有夫之妇,说什么始乱终弃说什么弃如破履,这话在赵王府就是禁忌,出了这个院子任谁听了去都会坏了夏令涴的名声和汪云锋的仕途。
关怜胸膛起伏几下,似乎第一次看清楚夏令涴的残忍面目:“我,我是你的表妹。”
夏令涴冷笑:“你也是一心一意想要与我娥皇女英,做赵王女人的妄想者。”
关怜双拳隐在长袖中,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她说:“我并不是想要嫁给赵王。”
夏令涴坐直了,听她说:“我是想要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对赵王死心塌地,我想要看看你是否还记得汪哥哥对你的爱意,想要让你看清楚赵王这个人的好色和无耻。你不爱他的话,就能够容忍我嫁给他了,对不对?你不爱他的话,也就无所谓外人送来的妾侍!你不爱他的话,就不会给他生孩子!”
‘啪’地一声,关怜的脸颊上印着深红的五个手指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一会儿后,才呵呵地讥笑起来:“我没有想到,赵王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目光中只有你;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为了你害得那些妾侍生不如死;他甚至为了你,隐瞒了汪哥哥的所有消息。”
“你,”夏令涴惊疑地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汪云锋的?”
关怜想了想,似乎这个问题很有难度,又似乎这是一个非常贴心的问话,让她不自觉的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中:“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在他含情脉脉的望着你的时候;也许是在他为了你们的姻缘被汪家关在了府里苦苦挣扎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偷偷地去看望他。你不知道吧,他成亲当日,是我将他的信件放在你的窗前。他被家人锁住了,跑不掉。我先给你送了信,然后跑去救他告诉他你一定会来找他,他也相信了。可是,”她猛地上前,对视着夏令涴,脸上的狰狞和痛苦让人望之却步:“你没有来。你没有来找他,他等了你好久,一直到洞房之前。你知道不知道,他当初有多绝望,他有多后悔,他居然怀疑我没有将信送给你。”
夏令涴抿紧了唇,不让自己泄露出一句争辩来。在她眼中,关怜已经爱汪云锋爱得走火入魔。若夏令涴与汪云锋在一起,关怜的爱是伟大的,因为她的默默付出成全了两人;可夏令涴并没有与汪云锋结合,那么关怜的爱就是讽刺的,因为她的自作多情她的擅自协助有可能毁了汪云锋与夏令涴,让他们的未来一片灰暗,永远无法翻身。而关怜,居然因为汪云锋,而来试探夏令涴与顾元朝的感情,真是……无可救药。
“都是你,让他误会我;也是你让他为情所伤不再相信任何人;更是你这攀附权贵的性子,给了他最后一击,让他人不人鬼不鬼!”关怜双手猛地一推,坐在榻上的夏令涴避之不及,整个人往后倒去,后脑勺撞在檀木榻的实心木靠背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一直在旁边注意着两人的连翘脸色大变,扑上前去拉扯关怜,哪里知道被爱恨纠缠中的少女疯狂如此,她整个人扑到在夏令涴的身上,使劲捶打着对方的腹部。尚嬷嬷和安嬷嬷本在屏风之外,听到声响也跑了进来,顿时被关怜的失去理智而惊讶,两位嬷嬷一人拖着关怜的头发,一人扯着她不停挥舞的手臂,外面的媳妇丫鬟们陆续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将关怜按在了地板上。
关怜那尖锐的恨意依然在屋子里蔓延:“都是你害了他,都是你!”龙芽恨极,拿着香灰的罐子将所有的香灰都倒入了她的口中。更有人拿着绳子将她整个人都给绑了起来。那头,连翘已经大叫:“快请太医来,王妃,王妃她……”
顾元朝本在东宫,拿着厚厚的一本人名簿子,硬是逼着太子殿下与他一起选即将出生的孩子名字。
相比顾元朝的孩子即将出生,至今都没有吃到太子妃的太子郁闷得不行。开始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顾元朝这位准爹爹一起犯傻。顾元朝恼怒太子迟迟搞不定太子妃,让太子妃有事没事就找赵王妃吃饭喝茶,搅乱了顾元朝与自家妃子和孩子的戏耍时光,所以,他大清早的下了朝之后就拖着太子开始了报复。
夏令涴说得没错:顾元朝这人与豁达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丫的就是一睚眦必报的主。
看看现在太子殿下敢怒不敢言的脸就知道了。顾元朝还火上浇油的说太子没本事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看看赵王府的金丝猴,第一晚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如今贤良淑德地堪比世家女子的典范。为此,太子殿下少不得与之争吵,最后开始挑剔顾元朝想的名字没有一个见得人。
两人在东宫打着嘴仗,那头宫外的太监已经传了话来:“赵王妃,要生啦!”
“才满了八个月,哪有这么快。”
气喘如牛的太监已经累趴在地上,只喊‘生…生……’生了半天都没有下句话。
赵王已经风风火火的飞跃了出去,太子搓搓手,只唤人:“快去离宫给太子妃送消息,说赵王妃要生了。对了,还有夏府。”人已经一脚踩在太监背上,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