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林微的案子上早已点上了蜡烛。林轻羽讲了将近半个时辰,都在说渝州的情况。那日,林微走后,李三灿全权处理灌溉的秩序问题。那几个被绑着示众的,被绑了一整天。第二天还要亲自去把那些沟填上,然后当面跟人赔礼道歉。经过这么一轮处理,大家都不敢再挖沟,水车没日没夜地运转,按河道的远近,将水运到了每一个角落。有些地势高一点,水上不去的,大家都自己拿桶再挑上去灌溉。因为省了前面一大部分的路程,也就简单多了。除了禾县,其他地方也有在人家稻田里偷挖水沟的事情。因此,李三灿组建了一个队伍,让他们都按照自己的法子去整治。十天之内,整个渝州干旱的地方都用到了水车,所有的稻子都得到了灌溉。如今过去半个多月了,也差不多能收割了。林微听着连连点头。“这事儿,没引发什么民愤吧?”林微拿起茶,轻抿一口。“没有,大家都很感谢三灿,现在。”说着,林轻羽挠了挠头:“现在三灿被夸得不想走了,他带着人专门巡逻庄稼去了。”啥?林微差点把茶喷出来,艰难咽下去才追问道:“啥?他管庄稼去了?”林轻羽点点头。林微扶额,她还说老三咋没回临沧,也没回青连山呢,原来是当护粮使者去了。不过,现在暂时太平无事,让他去维护一下秩序也好。“对了,那个孟。”林微一时想不起那个县令的名字。林轻羽立马接过:“孟令德孟大人,我去瞧了,他确实是虎头县的县令,那儿现在也是红旗军暂时在管。”“姜老家的大公子,去了渝州之后与孟大人汇合了,正在收集渝州各县的情况,他们正在整理户籍,和流民返乡登记问题。”林微点点头,这些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去做才行。之前逃荒收的那个方明志,也是个读书人,到时候加入渝州好了。“姜老邀请来的学子,有眉目吗?”林轻羽点点头:“有一些,姜老的学子遍布天下,渝州之前应该也有,只是不多,干旱和战乱时也不知去了何处。如今来的学子,大多都是从申州或荆洲过来。”这些学子,都是姜老精挑细选过的。要么文采飞扬的,要么怀才不遇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出身贫寒。林微听着,对这群学子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姜老当时说过自己也是出身贫寒,所以现在也给自己推差不多的学子过来。她这里确实更需要一些了解百姓的学子。烛光摇曳,映照着女子娇俏的面容。“沐芳,你真的要嫁给他吗?”“沐芳,你真的要嫁给他吗?”尤沐芳目不转睛盯着橙红色的烛火,不断回忆着白天的谈话。忽然,火苗由小变大,仿佛变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骑在马上随风而动。尤沐芳甩了甩头,把多余的杂念赶了出去。“沐芳,我爹说,现下鹤京也不安全了,都不知道四王五王什么时候打进来。”苏巧云的话又在她耳边炸开。忽然,‘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丫鬟捧着托盆进来。“小姐,夫人说,从明儿起必须开始绣嫁衣了。”丫鬟把托盆放在桌子上。鲜红色的布料,在橙红色的烛光下却显得阴森。仿佛这块红布隐藏着可怕的东西。其实,两个月前她的亲事就已经定了,她娘早早催她开始做嫁衣,可她却只当耳旁风。逼得她娘只能亲自选好了样式送过来。“小莲,我,”尤沐芳眼眸闪了闪,立刻又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她本想说自己不想嫁,可是万一隔墙有耳,又万一小莲告密,毕竟她从军多年,跟这个小莲也不亲。“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小莲以为她答应了,立即眉开眼笑:“是,小姐。”尤沐芳伸手,在红艳艳的布料上摸了摸,又触电般缩回手。“我真的就这样嫁了吗?”忽然,她又想起白天苏巧云说的话:“要我说,咱们带上娘子军的小姐妹,一起去渝州投靠林队长!”“他们不让咱女子上战场,咱们女子就自己拼出一条路来。”“真的好羡慕梁世华,咱们要是也能有一番建树就好了。”这是孟清秋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纱帐上投射出来的黑影,逐渐与脑海中的一个画面重合。“阿芳,你看你的影子,好像一只金蝉!”少年肆无忌惮呲着大牙。雪白的营帐墙上,两个人头黑影并排而立。娘子军约束不多,只要不影响戴军帽,梳什么发型都可以。尤沐芳穿着披风,梳着小小的双髻,黑影中看起来就像一只放大的金蝉。尤沐芳皱眉,叉腰,扭头。“臭蚊子!你再胡说八道,老娘打得你满地找牙!”“别别别,开个玩笑啦!对了,我听说你们娘子军下个月要去东边驻扎?”少年扬着笑,赶紧转移了话题。“不错。没想到这一仗这么快就打完了,还得是杨将军和林统兵,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尤沐芳伸出两个指头做成剑的模样,动作十分有气势。“那,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们呀?”黑暗中,少年的脸色早已爆红,身旁的人却没有发现。“不晓得,下一次有战事吧。”尤沐芳用手剑回忆着林统兵教的剑法,一招一式比划着。她手上动作一停,道:“还是不要祈祷有战事了。”不然又要死很多兄弟姐妹。两人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少年轻咳一声,打断了这种不自然:“咳,你有多久没回家了?”尤沐芳眨眨眼,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年!”她忽然想起,今晚还约了姐妹们讨论战术,于是催促一声:“喂,你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可走啦。咱们娘子军那边不许回去太晚。”少年漆黑的眸子,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慌张起来。“等,等一下,那个,我想问问你。你,你定亲了吗?”少年结结巴巴说完,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尤沐芳。:()带五个儿子去逃荒,混成土匪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