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抬手,未触到芙笙的面,却在空中虚描她的眉眼:“好多年,数不清的好多年。”从上上辈子,用到这辈子,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罢了。夺嫡过了一个月的安神日子,寮云院的梨花也飘殁了。芙笙埋头用黑紫色鎏金的细线,在萧元的外衣划口上妙手绣出几朵小梨花,为这套玄裳平添了几分华贵。后来但凡她偶尔在御花园散步,见到与二皇子下棋的萧元,均能瞥见他穿着那件玄衣,不舍地换下似的。“据闻萧王爷府除开素雪与胭脂姑姑便没有女婢了,果然洗衣裳不甚勤么?”流云偶尔在芙笙身后也大着胆子说道。她越叨叨,芙笙便越脸烫。且说这些时日,芙笙气色颇好,容貌昳丽许多。她早睡早起强身健体,同杳窈学了不少发暗器的小本事。她通常不问杳窈究竟从何处学得这些,只是令她在意的是,自从景华宫告发林贤妃那日起,杳窈看她的眼神分外奇怪,要疼惜到骨子里去似的,时不时便叮嘱她要保重身体。大理寺内,林贤妃自是将毒害杳淑一事撇得干干净净,奈何萧元审问手段非常,穿心丸一用上,那男子什么都招了,哭着喊着,连背着胭脂去了几回花街都透了底。顺着他的供词,萧元审问林贤妃身边最亲信的宫女,几颗穿心丸一喂,再多的忠诚工程均瞬间坍塌。林贤妃只得弃车保帅,命宫女在牢中以自杀谢罪,方断了线索。因此事,朝中局势猛烈动荡,祝炎州一党收到强烈的打击。秦贵妃乘胜追击,在祝靖枕边又吹了几阵风,由一小事入手,害得大皇子一党被祝靖发令彻查。原是一小嫔妃前日被父家来的一闺中姐妹探望,收下不少稀世钗环。然其父家的官职不高,月俸不够买入那么多稀奇玩意儿,秦贵妃便怀疑其父家定是常收贿赂,贪赃枉法。好巧不巧,其父家又是大皇子党人中的小卒,此事又交给萧元手下人去彻查,一连牵扯出许多贪污行贿之人。那群老臣又大多都为大皇子党人,林家因此也颇受波及。如今大皇子一党,完全清正的,也只剩江家了。可不知怎的,朝堂上江祁一句帮衬的话都未提,今日更是见着大皇子便躲得紧。祝蓁宜听后气不过,等在朝堂大殿的一旁,待退朝了,命红桃去唤江祁来。她二人本有婚约在身,见一面总不为过。再者,她从前顶顶瞧不上江祁,如今对萧元的那点儿幻想破灭,再看江祁,也算长得顺眼。她一个公主下嫁他,可算他高攀,他还能不讨好她?“四公主。”对方见了她,十分恭敬,挑不出半点差错。既是未婚夫婿,祝蓁宜便开门见山:“江将军,如今朝堂局势动荡,强权裂土,江将军要明白自己的位置。”江祁一愣,狗男人的叛逆之心顿起。四公主怎的如此咄咄逼人了?比起三公主,简直差远了。瞧瞧她这倨傲的姿态,虽是公主殿下不错,可同身为公主,三公主却平易近人得很。人都说四公主娇蛮可爱,多得是少女意趣,如今这咄咄逼人的侵略感是怎么回事?看来,早前的一切都是演的。想着想着,江祁便越发从头发到脚指甲都瞧祝蓁宜不顺眼,他克制自己,尽量压下心头的不快。如今朝堂局势动荡,江家的确会成为大皇子不可多得的助力。再深入一想,萧王对这等夺嫡破事显然无甚兴趣,他与三公主也毫无瓜葛,甚至有人传言萧元是痛恨皇家的。这么一看,早前萧王在殿上提他与祝蓁宜之间莫须有的事,也许真的只是个误会罢了。至于早前明山寺英雄救美一事,已有一定年份,自不可能与萧王扯上什么干系。难不成……四公主实则对他情有独钟?嗯,他这顶尖的样貌,也不是没有可能。大皇子又是个宠妹妹的,还无耻地贪图他江家的势力,莫非就想了一个豺狼计谋,一石二鸟派人演了他一出好戏,将他全全算计进去?人一旦飘了,脑子里就会有些病症,越想什么就越笃定。江祁心头冷笑一声:呵,他们兄妹俩一个看上他的权,一个看上他的人。那一瞬间,他霍然开朗,忙挺直了腰杆,短促地一笑:“恕江某直言不讳,四公主与大皇子的手段属实卑劣,若定要以各类戏码逼迫江某,江某倒也只能就范,但江某不得不开诚布公地说,江某的心里已有人了,还请四公主自重。”祝蓁宜听了倒是一头雾水。什么卑劣手段?什么戏码逼迫?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在自说自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