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道:“多谢陈大哥。”这人正是米铺掌柜的次子。陈沧忙道:“小的不敢。”沈绎青若有所思地看向床上的女子,道:“这也太巧了些……长安,武陵郡,总能碰见她。”陈沧道:“若是过多巧合,就必然有反常。”沈绎青点了点头,看向陈沧,道:“如今进展如何了?”陈沧一愣,道:“我今晨给公子传了书,按理应该到了啊。”沈绎青缓缓扣起指节,道:“这是有人劫了,倒也无妨,劫了也无用。”陈沧眸色微变,道:“我以为公子看了信,有所防备才来,竟是什么也不知就赴了殷王爷的宴,幸好公子无事。”沈绎青心中重重一跳,道:“什么意思?”陈沧:“我昨夜偷听来的消息,今日是‘开宴’的日子。”有“艳帜”作幌子,摘星楼夜里依然十分热闹,饮宴、歌舞不息,璀璨灯火吊坠下如同武陵郡的一颗夜明珠。现在告诉裴堰他们已经来不及了。沈绎青换了身摘星楼伙计的衣裳,随陈沧一路向西南走,穿过楼间互通的飞桥,陈沧将他拉到了暗处。“公子要牢牢跟着我,”陈沧道:“今晨我听那管事说漏了嘴,提了殷王爷,若他当真同那孩儿宴有关,即便是公子,被发现了也难逃一死。”沈绎青道:“放心。”进了最西南角的高楼,里头大多是文人骚客在对诗饮酒,颇为文雅,身侧美人作陪,从面上看来一片歌舞升平。陈沧手上托着个托盘,带着沈绎青进了角落的连廊,廊上婢女、伙计来来往往,忙而不乱。“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沈绎青与陈沧脚步一顿。陈沧转身,上前两步,将沈绎青挡在身后,道:“回管事,我们给三楼送如意珍珠膏。”沈绎青深深低着头,听那管事颇为威严道:“送完快走,今日不叫过多停留。”陈沧应是,从容带着沈绎青向前走,行至一处无人的角落,四处看了看,将沈绎青拉入了身旁一个空房。陈沧道:“地下一层无论客人还是摘星楼的人都带面具,只靠腰牌通行,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去弄两个腰牌过来,到时我们尽管跟着走,看他们如何做,我们就如何做。”沈绎青点头。陈沧出去了,沈绎青心里有些发紧,为可能会看见的场景,也为那小时候曾待自己如子侄的王爷。方才喝酒时他就觉得殷王那些问题问得奇怪,现在看来,他怕是在套话。陈沧回来得很快,带来衣裳、面具和腰牌,道:“快些,已经过了子时了,要开始了。”沈绎青没多话,利索换了衣裳,将腰牌挂好。陈沧悄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道缝隙,正好见一列戴面具的人从门口经过。沈绎青透过门缝投进来的光看手上那金童的面具,只觉那森森雪白的脸上勾勒出的笑容诡异,漆黑的墨点双眼,血红的朱砂染唇,于这子夜的摘星楼里,让人遍体生寒。陈沧道:“公子,走吧。”两人带好面具,悄声出了门,跟在了队伍最末。行了半刻钟,进了一处隐秘的厨房,沈绎青站在队伍最末,偷偷抬眼观察,只见这厨房火还烧着,却没人。那已经备好的大小不一的金盘银碟玉碗等,都用盖子扣着,看不见里头的模样。戴面具的人依次走过去,从那长桌上按照次序端菜,动作很快,到沈绎青,正好十五人,十五盘菜。方从厨房里出来,后边跟上了一列婢女,手中端着的是酒水茶点还有饭食。奇异的是,这一行几乎有三十多个人,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可见规矩之严格。沈绎青端的是一个汤盅,白玉做的,成色极好,就是他们家的铺子这种成色都少见。汤盅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里边装了什么,沈绎青想掀开看看,可又没敢动作,他又想起那个煮人肉的客栈,想起那些纠缠的人体,自己手中的说不准也是那样的东西,他忍不住一阵恶心。前边陈沧停了,沈绎青打起了精神。一处门前,两个带着夜叉面具、腰间佩剑的人正一一检查着他们的腰牌。很快就到了陈沧和沈绎青。沈绎青掌心捏了一把汗,学着先前那些人的模样,目不斜视。腰牌是真的,那两个守卫将他们放进去了。沈绎青稍微松了口气。这一道门后,就是室内了,前方有一条长长的宽阔走廊,约百米,上铺了暗红色地毯,除了地毯没有其他多余摆设,可沈绎青总觉得有眼睛在看着他们,不止一双,而是走这一路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