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孙瑾安身上只有两个钢镚儿。
她只能在转乘站下车后,趿着拖鞋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徒步前行,走了好几个小时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迈进景青大学的校门,几乎精疲力竭。
以前,妈妈没少念叨三食堂的饭菜如何好吃。
恰逢午餐时间,孙瑾安闻着香味就找到了三食堂。
一进去就用一双雷达眼寻觅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锁定穿着白色无袖背心,浅色破洞牛仔裤,脖子上还挂着黑色相机包,吊儿郎当地杵在窗口前排队的马婠婠。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沉痛一击。
小蝌蚪千辛万苦找到妈妈,妈妈却像看危险分子一样防备着她。
世上还有比这更难过的事吗!
见陌生女孩半天不说话,嘴唇微颤,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马婠婠眉头一拧,“你没事吧?”
“我没事。”孙瑾安声音发涩。
仔细一想也能明白,现在的马婠婠还不知道未来她闺女长什么样呢。
孙瑾安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乖巧无害的表情,微笑道:“妈……婠婠学姐,可以借我点钱吗?”
似是没想到对方表情切换得如此迅速,马婠婠愣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道:“借多少?”
孙瑾安眼底骤时燃起希望的光,连忙伸出三根白净的手指,“三万。”
马婠婠掏钱的动作一顿,瞬时抬头,瞳孔震颤,“夺少?!”
周围的同学被她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一个激灵,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马婠婠连声抱歉。
孙瑾安抱着怀里的录取通知书,满脸都写着尴尬。
大学一学期的学费是两万八,剩下两千除了颜料画笔等学杂费,伙食费,再加上总不能穿着睡裙去上课或做兼职,必须要买几件日常可以穿的衣服。
满打满算下来,三万已经很少了。
可是,她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此时的妈妈还只是一名一贫如洗的清澈女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两千块,所学专业需要用到的相机和镜头,都是要打报告向外公外婆申请批准的。
手里别说三万了,三千块都没有。
一个陌生人上来张口就要跟她借三万块,马婠婠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把梁女士吸干了才凑出的这份勇气,指尖彻底松开钱包,扬唇一笑。
“不好意思,我们很熟吗?”笑容看起来有些残忍。
“现在的确是不太熟……”孙瑾安一咬牙,索性摊牌,“不过四年后,我们就会是这世上最熟悉的人!”
四年后,马婠婠生下了她。
怎么说都是亲生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不过目前,马婠婠凝视她仿佛在凝视智障的眼神越发笃定了。
孙瑾安:……
孙瑾安很想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想要说出关于自己来历的信息时,喉咙就会发不出声音。
或许是来自某种神秘力量的限制?
于是,借钱计划在马婠婠的一记白眼下,彻底宣告失败。
孙瑾安在烈日下走了一早上,体力早就透支了,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只能厚着脸皮蹭到食堂角落,去免费汤桶前领了一只小白碗,盛了满满一碗紫菜蛋花汤垫肚子。
说是紫菜蛋花汤,但其实就是加了盐的白开水,寡淡无味,顶多只能混个水饱。
不过再怎么说,水饱也比饿死强。
学费没着落,空有录取通知书也没用,喝了这顿,还不一定有下顿。
且喝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