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之中,这对姐妹仍能不离不弃,实在令人动容。
婉月转头望向太守李然:“李大人,不如让我带着她们吧,家园已毁,父母失散,若是将她们丢在此处,过几日仍是活不了命。”
李然目色凝重,沉沉叹息,“夫人,如今遍地都是这样的人,你要救又能救得了几个?”
“城里还有多少储粮?”无涯突然在旁插口问道。
“唔……大约还有二十万石……”
“那就请李大人都拿出,赈济灾民。”
婉月吃了一惊,无涯突然这么正义慈悲,反倒令她觉得有那么些意外,他平素不是最不爱管人闲事,常说,别人的生死与己何关?
今日,那么一副正义凛凛的样子,连那对一向妖魅的紫瞳也变得澄澈可爱起来。
“这可不行!”李然忙连连摇手,“这二十万石的粮食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储粮,还有一些是军粮,若是赈济给了百姓,军中的士兵吃什么?”
“军中的士兵没米吃,东南王自然会想办法给他们米吃,但若是连你都不为这些百姓着想,你让他们吃什么捱下去?难道真要云江城尸横遍野,你当个空头太守才算吗?”
李然仍在犹豫,无涯又道:“你只管放心开仓发米,我立刻派人送信给主公,令他再运粮前来,一切都由我担当便是。”
这么一番劝说,李然才终于同意,下了命令,明日午时在太守府前开仓赈米。
无涯呼了一口气,朝婉月眨了眨眼,“我刚才得表现你可还满意?”他那副得意的样子,似乎算准了婉月一定会为他那番说辞感动。
可她偏不,假装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心思甚重的样子。
“你既然要做大好人救济灾民,让廖迁马上运米过来,那我怎么也得多出点力,赶紧想出治水的法子来,不然岂不是不如你这个妖孽?”
无涯嘻嘻一笑,右手勾上了婉月的肩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不知是我越来越被你感化呢,还是你也渐渐被我打动了?”
他的眼眉如同一潭幽潋澈水,柔情万种地凝视着婉月,贴的那样的近,仿佛只要一个不慎,便会跌入他精心营造的漩涡。
治水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婉月先花了整整三日时间在云江边观察江水的位置、流向以及周围的地势情况。
云江河道甚多,其中盘云河一段最是复杂,直径只有10里的水流,却迂回曲折达40里之长,因此最是容易泛滥,而盘云河沿岸的损失也最为惨重。
云江下游有几条分支的江河,分别向西面和北面流去,周围有山地有农田,细细观察了几日,婉月心中有了一个分寸,连夜便绘制治水图,想着疏导之法。
若是光靠堵塞、加筑堤坝只能防一时,就算过得了眼前的难关,但若明年再下这样的暴雨,仍是无用。
只有将浚河、修圩、置闸这三者结合在一起,同步而行。将洪水分流入江入海,修建水闸,提高云江的排洪能力,再将一部分的涝水引至附近的农田,这样才能从真正根本上解决洪水之患。
李然照着婉月提出的方案,部署下去,即日动工。
治水大营建在离云江不远的安亭镇,绿珠、绿宝换了一身衣裳,顿时整洁干净了起来,随在婉月的身边。
营中,婉月伏案凝神研究着疏导洪水的图,甚是专注,她毕竟是第一次治水,虽然制订的方案看起来还算可行,但许多地方还是需要一边做再一边不断摸索修正。
绿珠和绿宝坐在一旁,她们不敢太大声说话,怕是吵着婉月。于是绿珠给绿宝散开头发,慢慢给她梳起了头。一个手儿轻轻柔柔,另一个则乖乖坐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虽然爹娘已不知所踪,但姐妹俩却能够这般相互扶持,在这世上艰辛却快乐的生活下去,也实在难得。
唯独无涯一人怏怏无趣,那个李然是个老古板,和他才说上几句话就被那一套套“义正言辞”,还有那一副哀怨愁苦的神情给吓回来了。婉月呢,埋首思索,一点儿都招惹不得,想要和她说几句话,调笑一番,就被她怒目一瞪,驳了回去,还振振有辞,说若是误了治水大事,怕是东南王可要怪罪。
他讨了几次没趣,便也不敢再去打扰,而至于绿珠和绿宝,则一直躲着他,就算同在一间营帐内,也是无涯在东,她们在西,绝不敢靠得太近。
无涯还听到绿宝悄悄对绿珠说:“紫眼睛的……会不会是个妖怪……”他气得恨不得掏出魔音箫来教训她们一番,若不是婉月收了她们做义女,恐怕无涯早已容不得她们了。
他正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突然帐外一个军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盘云河……盘云河又决堤了……”
婉月一颤,手中的笔“啪”得掉在了地上,昨日才刚加固筑堤,没想到才一日功夫就又溃决了。
她慌忙随着来人跑出去,赶到盘云河边。
狂风夹杂着暴雨,肆虐在云江城的上空,一向温和平静的盘云河如同一头发了狂的猛兽,咆哮着向岸边奔来。
“夫人,这里危险,快走吧!”李然拿过蓑笠要给婉月。
她一急,脸儿都涨红了,“李大人,是怎么回事?昨日不是已经下令加高堤坝了吗?”
李然面如土色,摇头直说“天意,天意啊!”
原来前些日子,盘云河已经打开了几处决口,将河道中的水分流道其余下游的支流。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盘龙河西面的殷江一支,居然反常逆流,不仅没有缓解灾情,反而在今日更变本加厉地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