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时的陆艺华不过十八岁,但他却目标明确耐力惊人,硬生生凭借着心中那一股执着效力军中,冲到了如今这个令人仰视的位子。
说到底张乾林很羡慕陆艺华,陆艺华够潇洒够不羁。他这个人似是从来不在乎外界的看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仕途上,他也从不干涉政治,谨守军人原则。因为一个命令,他甚至能够绞杀昔日在一起的黄埔同学,被共产党人士恨到了骨子里。然而,如此狠绝之后,他亦能够在抓到他欣赏的瞿秋白时,为这个人在国民党统治者面前戮力申辩。
自从遇到陆艺华,张乾林就将这个人当做需要他照顾的弟弟看待,对他甚至比要对自家兄弟还要亲切。但往事如烟,多少年过去之后,他恍然发现,那么多年的真心相待,不过是他希望陆艺华能够将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坚持下去。
“张先生?”
张乾林回过神,看了看面露疑惑的助手,笑道:“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离开。”
“什么?”
“武汉即将告破,我也该离开了。”
二十七年十一月初七,敌军第十三师团和第十六师团突破小界岭防线,穿越大别山,并于两日后占领麻城。三线作战的华夏军队主动撤出武汉,敌军占领武汉三镇,控制华夏腹地。
至此,持续了五个月的武汉会战结束,华夏战时首都陷落。
历史的修正
十一月下旬,军事委员会决定驻南岳各军事机关移迁重庆。
其实,在南京战败时,国民政府就已经发表了《国民政府迁移重庆宣言》,但政府机关大部和军事统帅部却在武汉,国民党最高领导人也留在武汉指挥,如今充当战时首都的武汉失陷,重庆正式成为国民政府首都。
“……殊不知我国自决定抗战自卫之日,即已深知此为最后关头,为国家生命计,为全国人格计,为国际信义与世界和平计,皆无屈服之余地,凡有血气,无不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决心……”
“……此后将最广大之规模,从事更持久之战斗,以中华人民之众,土地之广,人人本必死之决心,以其热血与土地,凝结为一……”
“一时之进退变化,绝不能动摇我国抗战之决心!任何城市之得失,绝不能影响于抗战之全局!”
医院中,陆艺华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听刘晟念报纸。
连番征战之后陆艺华太累了,前段日子他一直在强撑着伤病指挥作战,这种强撑出来的身体并不健康,等部队刚一撤退到安全地区稳定下去后,陆艺华接着就倒下了。
当时他奉命率部从小界岭一线撤退,经花园、云梦、京山向钟祥以西地区转移,但当七十一军刚刚转至花园附近时,就已经处在了敌军的大包围圈中。陆艺华明白,这时候如若再依照计划向西前进,则非常有可能钻入敌人的口袋,全军覆没的危险非常大;若停止不前,敌军包围圈则会逐渐缩小,七十一军亦有被歼灭的危险。
权衡之下,陆艺华只有将部队分散隐藏在三里城、宣化店、七里坪一带及花园的东北地区,并命令电务组停用一切无线电台,万不能再与外界联系。随后,他又派出部队监视黄安、花园和应山方面的敌军动态,伺机突围。
这个时候,陆艺华的伤口已经有发脓的趋势,若非这时候他这里配有珍贵的盘尼西林,只是感染说不定他就撑不过去。原本都以为,这次只要成功撤退,陆艺华的伤势自然没问题,谁知道会出这样的叉子?
不过,陆艺华到底还没有倒霉到喝水都塞牙的份儿上。当他了解到敌人只有白天出来活动,一入夜就龟缩城内的行动规律后,便觉得来了机会,亲自上阵,领着所部两万多人安全地跳出了包围圈,转移后方整训。
刘晟读完报纸上的一则消息,抬起头就看到陆艺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怕他着凉,刘晟放下报纸走过去,正准备将搭在陆艺华的身上的薄被往上拉拉,就见陆艺华睁开了眼睛,然后门就响了。
刘晟看陆艺华朝他点头,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陈荣光和向军次,刘晟让他们进病房,然后分别给两个人倒了水后,就跟着坐在沙发上,这时候,陆艺华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军座伤势还好吧?”陈荣光问。
“还好。”陆艺华笑着点点头,“原也不是什么重伤,我都说不用住院,却还是给折腾了过来”
向军次摇头:“军座还是悠着点儿,年轻时候不注意,老了再后悔就完了。”
陆艺华问道:“我这两天一直在养病,外面的消息倒是了解的不多,不过,看情况会战时的奖励和惩罚已经下来了吧?”
向军次下意识地和陈荣光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才由向军次开口道:“是出来了。”
“情况如何?”
“损失最大的是川军,接着就是其他各派系部队,中央军军官几乎没损失。”
这个判决显然不那么公平,即使同样身属嫡系的陈荣光都有些看不过眼,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气愤道,“校长这次做的过了,胡宗南不尊命令擅自撤退丢了信阳,就应为他是校长爱将就让人顶了罪责?!曾师长仗打得不错,当初咱们也都认识,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次拿不到功劳也就罢了,毕竟信阳和罗山丢了,但竟然差点保不住命!难道战场抗命是对的,据守要地倒成了惹祸的根源?”
听完陈荣光的牢骚,陆艺华没有说话,刘晟倒是嗤笑道:“军事委员会不是追究了一六七师的薛将军一些人,既然追究了不就是照了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