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应下之后,陆艺华与刘晟两人在好梦来对面的咖啡馆坐下,透过玻璃窗子往外看。
一杯咖啡还未喝完,刘晟就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陆艺华那辆车旁边,身着军装的胡寿山从车里下来,四处看了看,他走到陆艺华停在路边的车旁,叫司机下来说了两句话,司机照着陆艺华吩咐的话说完,胡寿山拍了拍那司机的肩膀。
眼见胡寿山进了“好梦来”,陆艺华这才对刘晟笑道:“咱们再坐一会儿,好戏等等就开始,可惜咱们若是不想火烧到自己,就只能看个开头,精彩的部分怕是不能看了。”说着,陆艺华眼前一亮,拍手道,“好了,这下子演员都到齐了。”
刘晟顺着陆艺华的视线看去,之间“好梦来”门口又停了一辆敞篷军用吉普,身着灰色西装,系着领带,梳着大背头的孔二小姐从车上下来。等“好梦来”的经理将孔二小姐恭恭敬敬地迎进去,刘晟这才明白陆艺华那句“看戏”的意思。
此时,刘晟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也已经能够行走,但毕竟身体还弱,再加上今年五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凉,刘晟即使在屋子里也没有脱下身上的大衣,陆艺华琢磨这时间差不多,便扶着刘晟出去,坐进车子刚离开一会儿,就见孔二小姐怒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出来,对着“好梦来”内骂了好几声,甩上车门就扬长而去。
胡寿山喝了一口茶,也不管小心翼翼地站在身旁的经理,径自打着拍子听着正在播放的唱片。那位经理拿着帕子不时擦擦额头,原本闭着眼睛的胡寿山突然道:“孔小姐是半个月前定的包厢?”
“是。”
胡寿山又问道:“与她谈话的那个人知道是谁吗?”
经理点点头:“知道,是一个美国来的商人,听说要在咱们这里找代理商。”
胡寿山想了想,睁开眼看向那经理:“他们吵架前态度如何?”
“这……”经理有些为难。
胡寿山将手里的水果刀扔在桌子上,冷笑道:“怎么,你们能听他陆敬安的做监视,我就不信陆敬安不是为了让你们将这些话告诉我!”
“胡司令说哪里话!”经理赶忙道,“陆先生确实来过我们这里,您也知道,他与我们这里的妃烟小姐极熟,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们还是要帮帮忙的。”
胡寿山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他们的态度如何?”
“前几次来,那位美国商人就不怎么耐烦孔小姐的样子,陆先生只是让我们将包厢定在了孔小姐的边上,说务必让您能够及时过去劝架。”
“司令。”等经理走后,钱终成关上包厢门,走到胡寿山身边,放低了声音道:“陆敬安到底什么意思?”
胡寿山没有说话,屋子里只剩下唱着曲子的娇柔嗓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钱终成不解的目光下笑了出来:“这个陆敬安,走了还不安生。”
“司令?”
胡寿山摆摆手打断钱终成要说出口的话,起身笑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件顶好的古瓶?你回去安排一下,陆家老爷子寿辰时替我送去做贺礼。”
钱终成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面上却丝毫不显,应道:“知道了,回去我就安排。”
过寿了
张乾林接到胡寿山的邀请时,他正在忙着准备与盘尼西林有关的文件,看着手中那张镶边的蓝色请帖,在办公时一向严肃的张乾林难得与助手开了次玩笑:“你说前些日子胡总司令在好梦来见到孔小姐时,他是什么心情?”
助手问:“那我给胡司令发去回函确认?”
张乾林摇摇头:“算了,还是我亲自给胡司令通个电话。”
绵城的陆宅,陆艺华接到胡寿山送的贺礼时,只看了一眼便撂到了一旁。
看着管家将那只外表古朴的瓶子拿走,刘晟问道:“胡司令送这个来做什么?”
陆艺华拿起茶喝了一口,道:“盘尼西林那事儿还记得吧?寿山与乾林说了不止一次,但那时候盘尼西林这四个字儿实在太敏感,乾林真同意了他,说不定就会出事,也就一直吊着。但你也知道,寿山也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主。带兵这么些年,脾气可是涨得厉害,张家再如何厉害,他却不一定能看在眼里,能看在我这个同学面子上,一次麻烦都没给乾林找就算可以的了,卖他一次人情总比给了旁人还落下埋怨要强。”
“盘尼西林?我记得孔小姐争得厉害,这段日子乾林倒是说,孔小姐频繁与那位查尔斯先生的助理联系,只不过那边一直没有松口。这一次,如果乾林答应了胡司令与他分代理权,孔小姐那边恐怕不会善了。”
“那如果乾林并未分代理权,而是查尔斯先生因为与寿山投缘,所以增加了盘尼西林的在华代理呢?”陆艺华反问,随即又解释道,“那天我让寿山去‘好梦来’等着,也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他乱说话,你可别忘了,那里除了寿山唯恐避之不及的孔小姐,可是还有一个,”陆艺华伸手点了点书桌,说道,“——握着盘尼西林代理权的助理先生。”
负责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盘尼西林代理权的,是来自美国的查尔斯先生,这位查尔斯先生早年曾与妘芳交好,是那种非常好的挚友,自妘芳告知他有一个朋友想要中国的代理权,这位美国绅士就去调查了张乾林。
作为川中大户的张家自然让他无可挑剔,无论是资金和人脉关系,还是销售渠道都非常不错,查尔斯自然乐得做顺水人情,也就同意了。不过,他手中自然不止那一份代理权,中国太大,又正是战争时期,盘尼西林的消耗量非常惊人,作为一个会做生意的商人,查尔斯自然有自己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