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些闪闪发亮的钻石,姚安不得不承认,她一瞬间有些迷失。它们实在是太漂亮了。哪怕是在阁楼黯淡的灯光下,每一颗都晶莹剔透、闪烁着耀眼的火彩。但首饰盒里的价签翻过来,看过一眼,姚安立刻又心惊肉跳地被扣了回去。如果一个吻也可以明码标价,那它几乎能抵上一台汽车了。这样贵重的礼物,姚安是不敢要的。不然以物换物,成了什么?犹豫再三,最后只有鲜花留了下来——满满的大一捧,玫瑰、百合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品种,简直要把整间屋子都堆满。姚安给花束拍下照片,用手机仔细去查,才知道那些不认识的是铃兰。网上说属于天门冬科,花期在五六月。【现在是二月,为什么铃兰也能开?】她忍不住好奇地给钟浅锡发去消息。几个小时后,手机震动。钟浅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你喜欢这种花吗?】当然。谁会不喜欢呢。躺在床上,呼吸间全都是甜蜜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香气。明明是现实,却又像是躺在伊甸园的梦境里一样。【那就好。】钟浅锡回道。也是从这句话开始,每天清晨姚安出门去上学,都能在门口发现一束盛开的铃兰。钟浅锡是个慷慨的情人,从来不吝惜金钱。即便遇上再坏的天气,连户外的棕榈树都打蔫,那些脆弱的铃兰花瓣上也始终带着水珠,饱满、新鲜、娇艳。时间一晃,过去两周。春季班的课程从一月上到五月,三月末会有几天休息时间,类似于国庆小长假。苏粒最近减脂,用叉子扒拉着盘子里的沙拉,吃得异常痛苦:“你下个礼拜打算怎么过?”姚安正在查看手机,想看一看有没有钟浅锡的消息,半晌才把视线抬起来:“对不起,你说什么?”“我刚才问,你春假有安排了吗?”“要去见一下我的亲戚。”“亲戚?”苏粒好奇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家人在洛杉矶?”姚安“唔”了一句,没有细说。其实是她那个来接机的表哥。原本这两个月,大家各过各的,没有太多走动。但架不住父母还是老一辈思想,家族观念特别强,总觉得沾上一点血亲就亲如一家了。【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人家忙,你就多主动一点。】姚安的父亲在微信里催促。姚安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听话了。这显然不是苏粒想要的答案。“好不容易过节,应该放松一下才对,怎么还能和不熟悉的人应酬。”姚安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视线忍不住又往手机上滑去。”你是在等谁的消息吗?“这下苏粒看出来了,说着说着,就凑过来要看屏幕。姚安吓得赶紧把电话塞回兜里:“没有没有。”和钟浅锡的这段关系牵扯的太多,又太模糊不清,她还没做好交代的准备。朋友否认,不影响苏粒激动:“别嘴硬,我都看出来了。是不是又是上次那个天使,快给我讲讲!”有什么好讲的呢。她和钟浅锡已经有两周没见面了。钟浅锡很忙,工作时好像竖起高墙,除了从来不断的礼物,是不会和姚安分享细节的。所以姚安只有抱着她小小的爱恋,默默等待。就像贝克特的荒诞戏剧里演的一样。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站在路口,等待戈多。谁是戈多?什么时候会来?没人知道。吻的热度散去之后,迷雾又聚拢了回来。钟浅锡和她谈过的每个男朋友都太不一样了——如果他算是男朋友的话。苏粒套不出话,便拉起长声:“你之前不是在纠结,天使为什么关心你么。现在搞清楚了吗?”不完全。“都过去这么多周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该了解了吧?”只有一点点。“他带你见过朋友没有?”除了秘书米勒,姚安甚至不清楚钟浅锡有哪些朋友。“你们真的在交往吗?”连苏粒都震惊了,把沙拉塞进嘴里,嘟哝了一句,“糊里糊涂的,这样怎么行。”不知道是说打蔫的菜叶子,还是在说姚安。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姚安思索了很久。躺在床上,父亲的话和苏粒的脸叠在一起,意外地融合出了一个不成熟的念头。于是当钟浅锡终于腾出时间、联系姚安要不要去尝一家米其林时,他听到了这样的回复。“不是说,要换个方式约会吗?”姚安的声音很小,但语气坚定。“你想去哪里?”钟浅锡一向是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