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的房间说一无所有是不恰当的,因为还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床薄薄的被褥,没有枕头,用冬天的厚毛衣卷成一个卷,上面盖着一个旧的棉质T恤当枕巾。床头摆放着一张摇摇晃晃的写字台,应该是房东给配置的。写字台上面放着一个小奶锅,旁边散放着几包袋装的方便面和一个大大的瓷碗。
一个同事说:“怎么跟要饭的一样?”
其他人都没有应话,早已都为眼前的景像惊住了。
正如男生所说的,安吉的全部家当都集中在那个简易的帆布罩衣柜里。衣柜的拉链开着,米尔德看到有几件安吉常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里面,那应该是安吉所有的体面了。
衣柜旁边有个宜家的白色小方桌,39元一个的那种,米尔德也有一个。小桌上放满了瓶瓶罐罐,都是安吉最爱的护肤品和香水。米尔德看到里面还有不少赠送的小样。
没有人去打开衣柜搜查什么,因为一切已非常明显:安吉很穷。他平常那些高级有品质的生活全部是装出来的,他根本没有能力经常出国游玩,也没有一个在机场做地勤的妹妹,更无力消受各种高档用品。
“怪不得他的那个男朋友说他是‘小白脸’,你们看看这状况!”已有个女同事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大骂安迪,“一个大男人,长得又不差,干吗非要走这条路?吃不了苦就等着别的男人养?真恶心……”
同事们大概也明白借给安吉的钱要打水漂了,便齐刷刷攻击起安吉的私生活。人事经理对大家各个安抚,说还会想办法的。最后,一行人离开了安吉的租屋。
在回公司的车里,众人情绪依旧未平。
“你们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个同事于心不忍,小心地猜测。
“能有什么事?就是还不起债,跑了呗!家里一穷二白,说跑就能跑。”之前那个发脾气的女同事一肚子火,“你看他平时的穿着用度,再看看他住的那叫什么地方,还看不出来这个人就是个骗子么?简直虚荣至极!”
众人同意,又说起社会上好多人都像安迪这样,似乎每个人都有不少例子要举。
“我就说,那个圈子的人生活都有点问题。”有人又拿安迪喜欢男生来说事。
米尔德听着心里一阵别扭,但她现在已经无力反驳。
“报警吧!以我们的力量怕是解决不了问题。”
“对,报警!这”
米尔德倒吸了一口凉气。
晚上,米尔德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平静。
无论醒着还是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安吉那张简陋的床和用毛衣卷成的枕头,这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它就像噩梦那样占据着她的思绪,更像警钟一样敲着她的头颅。
安吉无疑做错了,不论他回不回来,他都做错了。他的行为让所有人对他充满鄙视,米尔德知道再也没有人会同情他,连做做同情的样子都不屑了,他平日的温和与贴心此时已一文不值,以后如有机会挽回,只怕也回天无力了。
米尔德手里拿着那只MAC的口红,那是安吉送的。三八妇女节时社里给女员工发福利,安吉撒娇又耍赖地向领导要了一支,转身就送给了米尔德。大家取笑他,说他真是米尔德的好“姐妹”,安吉对此也从不在乎,甚至是很享受大家这样称呼他。
“米尔德,又为你省钱了,怎么谢我?”
米尔德至今还记得安吉当时得意洋洋的样子,多可爱,多鬼灵精。她一直以为他活得就是这样洒脱的,她从未想过安吉的所有生活都是他缔造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