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山不高,一盏茶功夫,巧妹她们的红坎肩已跳跃在青灰色的馒头山顶上,再眨眼,那片红却不见了。馒头山后的螺髻山是另一种天地,松柏成荫杜鹃成林,春天发草药夏天出菌子,秋天结野果冬天落松茅,还有一受惊就呼啦啦乱窜的雉鸡野兔,那是娃娃们的最爱,小时候,阿筌他们不晓得去掏过多少雀蛋。
见阿各吉掏出些丝线缠绕,阿筌很惊讶:“你咋玩这种阿嬢的活路?”
阿各吉蹬他:“哪个是阿嬢?木家来选剑,我谋着可能把剑穗结成木家徽记。”
“丽江木府?”
“还有哪个木家?”
阿筌忽然记起那天跟高香莲对曲子,高容身边仿佛有个人,原先还以为是高府仆人,看来应该是木府少爷了。随即记起不能想高香莲,忙把眼睛转向天空,强迫思绪转弯。
“三星师傅准备了几把剑?”
“十多把,去年就开始准备了。最近新出两把,阿撩罗哥负责磨剑呢。”
“他带你吗?”
“难为你那天帮他长脸,他现在第一个就叫我帮手,昨天还让我给他掺水呢。”
阿筌羡慕不已:“快给我冲冲。”
金沧剑传承自大理浪穹诏的浪剑,锻打淬法均为家传,后来唐代游侠风盛,世人以佩剑为风尚,浪剑需求激增,家里人丁单薄的铸剑师只好开门收徒,剑邑村逐渐全村铸剑,甚至还招收外村弟子。按理,不同师傅的技艺是不能互传的,但阿筌他们四个老庚感情好得穿一条裤子,又都不是至亲弟子得不到师傅真传,于是习惯了相互交流。
当太阳走到螺髻山顶,巧妹和老庚嬉笑着跑回来了,提箩里装满了草药野花,头巾外戴着用杜鹃花和扁柏编制的花环,在晚霞彩光的映照下娇俏无比。
收拾好晾晒在草地上的被单衣裤,巧妹抢着背背篓:“阿筌哥,阿嫫问起你要说是我洗的被单。”
“都是你洗的,可好?”
“不好,那样阿旺垒哥要挑你刺。”
阿筌忍不住笑:“你还会帮我想。”
“我不帮阿筌哥还能帮哪个?”
晌午后,师傅和阿旺垒讨论在剑鞘上雕什么纹饰、剑柄上镶红宝石还是绿翡翠,阿筌懂事地溜出门去。平常的剑鞘剑饰都是阿筌在整,只有特别买家要看的剑,师傅才亲自操心这些,而师傅又护犊,哪怕剑鞘剑饰这样的末技,也要背着其他徒弟回家来与儿子单独说道。阿筌很小就晓得虽然师嫫和巧妹当自己是一家人,师傅眼里却只有阿旺垒,连另两个成亲后分家出去的儿子他都不怎么照顾,所以每次师傅回家来专门教阿旺垒什么,阿筌都主动离开。
阿筌在村里转了一圈,找不到老庚冲壳子。木家选剑是剑邑的头等大事,所有铸剑师都卯足了劲,不再准徒弟们相互串门,生怕别人晓得自己的装饰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