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词从尚书府的大门内走来,阿七撑着伞上前相迎,他的面颊冻得有些发红,一下下吸着鼻子。
“少爷,他……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事情办妥了。”周词掸掸肩头的白雪,冲他温和笑了下。
“办妥了?这就办妥了?”
“是啊。”
阿七心里还有气,憋着嘴闷声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回去。”
“嗯,回去吧。”
阿七举着伞替他遮挡风雪,伞边时不时低垂下来,他有些心不在焉。
周词父亲当年病死巫山狱中,尸骨都不知被人埋在了何处,若非朝中周家的门生故旧鼎力相助,恐怕周词也难逃罪责,但也因此牵连了不少人,以至如今的周家门衰祚薄,孤独无依。
他时常不明白,老爷分明在山洪之下救了无数百姓,为他们开仓放粮、避难赈灾,为何好人难有好报,反遭梁闻景等人联手污蔑。
阿七侧目看向周词,他总是沉默着不断向前,即使满身风雪。
他把伞往周词身前斜了斜,天寒地冻,路上除了他们再无旁人,大风呼啸而过,吹得伞面左右抖动。
风声中忽然伴着一记尖啸,几乎擦着耳朵飞过,周词猛地抬头,纸伞上赫然出现一个空洞。
他伸手把伞挥开,茫茫大雪下,远远一道分明的黑影立在路中央。
搭弓捻弦,直冲而来!
羽箭离弦,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周词朝阿七用力一推,飞雪疾转,炸开一声金石碎裂般的脆响。
劲风暴雪四面飞散,地上轰然一顿,周词只觉胸膛震荡,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
怀里跌落那支翠玉簪,浮入半空,周词伸长手臂想要抓住,指尖刚一触碰,蝴蝶双翅折断,四分五裂,化作齑粉消散不见,他随即重重摔在地上。
“少爷!”
阿七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上上下下看了遍,焦急问道:“少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整颗心在身体里剧烈跳动,如击鼓,如震雷,压得喉咙几乎无法开口。
玉簪毁,羽箭断,他躲过了一劫,若没有玉蝴蝶他必死无疑!
周词强按住心口说道:“我没事,快回去……”
他撑着阿七的手臂从雪地上爬起,腿还有些软,积雪已有一定厚度,方才黑影所站的地方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她定然还未走远。
“快走!”
周词压低声音,带着不明状况的阿七一路向棠夕阁方向跑,他特意朝人多热闹的地方走,然而穿过商铺却是一段避无可避的无人路。
周词顶风而行,寒风骤雪冷如刀割,他挨在墙根下弯腰前进,道旁枯树覆了薄薄一层白雪,枝头纤细处随风摇晃。
他脚步稍一滞,阿七也停了。
风动、树动,一阵极为轻细的踏雪之声混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