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内布置清雅,每张小桌上均已摆放好玛瑙葡萄、翡翠蜜瓜、桂花酥酪等一应时令瓜果点心。
说来奇怪,侯府此次宴席邀的多是年轻夫妇,但自午后起直至晚宴时分,男女竟分开置席,男宾于华阳苑内品茗叙话,女宾则乘坐画舫,游湖赏玩。
先到的几位女宾三三两两入内,落座后少不得寒暄一番,京中王公贵胄多半相熟,一来二去便谈论起各家私事,从平德郡主产下双生子,至抚远大将军续弦、国公府嫁女,再到吏部周侍郎家的那位夫人……
说起周夫人,端的是神秘莫测,自三年前周词调至通政司后,举家回京,却没有一场宴席能将她请来的,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竟谁也不知。
有说她面貌丑陋,不愿见人,有说她农家出身,怕在大场面露怯,也有说她胸怀大志,并非一般小女子,不然在夔州时,怎地州府挖渠建坝、修庙筑基她都会随夫同去?周侍郎不像娶妻进门,倒像手底下多出个女官。
一众妙龄少妇闲话攀谈,笑语欢言,关于周侍郎家娘子的话题传来递去兜了一圈,弄得个个心有好奇,好在过会儿总算能亲眼见一见了。
画舫中,人已来了大半,两侧竹帘半卷,随风摆动,船内衣香鬓影,远岸人来客往,真是处处生机,好不热闹。
说笑中,只听得门口小厮通报,周侍郎的夫人到了,画舫里忽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了门口。
隔帘微晃,先见一片明艳的裙袂飘荡过来,随之闪身走进一名女子,明眸皓齿,笑若暖阳,样貌虽称不上绝色,但胜在落落大方、娇俏机敏,一双眼眸晶亮有神,将在场的人全都打量了一圈。
进门后,这位侍郎夫人当先有礼有节地向康和公主行礼,又和几位年长夫人福身问候,末了不忘与今日的东道主世子夫人客气上几句。
石榴红的发带随双髻一摇一晃,透出几分灵动可爱。
康和公主细看她一番,微微笑道:“在京城可还习惯?”
“京城繁华似锦,风物宜人,哪有不习惯的道理。”
公主颔首:“侍郎青年才俊,颇有所为,朝中有他看来是件幸事。”
她展眉一笑,爽朗道:“哪里的话,应当应分的。”
一旁兵马司总指挥的妻子盯着她那一身行头笑盈盈地走来:“妹妹这身衣裳好漂亮,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
她见小满身着京城最时兴的料子,样式却从未见过,比之外面那些更轻盈飘逸,便捺不住向她发问。
小满答道:“是织月楼的新样子。”
“原来是织月楼,得空了我要去瞧瞧。”
此时永宁侯世子的夫人起身招呼道:“既然人都齐了,就请各位入座吧。”
甲板上缆绳一放,船身缓缓开动。
画舫推波徐行,水天澄澈,江岸两侧秋色夹道,红叶尽染,清风拂面,好一派金秋气象。
小满屁股一沾凳子,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自从成了“侍郎夫人”,邀请她宴饮、赏花、游园的书信如雪片般飞来,她本就对这些不感兴趣,能推尽推了。但这次请的是夫妇两人,周词去,那她自然也得去,若再推脱只恐对周词仕途有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