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脸上愁喜交汇的表情,男人脑海里蒙太奇般浮现起一张不谙世事的稚嫩面孔,浮现起她算不上愉快的那段校园时光,她所遭受过的苦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陌生。
雷耀扬以往对于落魄女子并不会生出怜悯,对于富家千金更是嗤之以鼻,但眼前这个两者并存却依旧与曲折命运对抗的女人,居然令他心似网结。
“这些事,以后找个机会同她讲明就好。”
“毕竟你们同窗那么久,我觉得她应该更信任你多一点。”
“别难过。”
他牵过齐诗允右手,温暖宽厚的掌心与她相贴,试图填满她遗憾空落的心绪。
待晚餐进行到尾声,齐诗允盯住他几秒,试探性问出了埋在心底诸多问题中的一个:
“雷生,你说你差点是我学长…你也…录取了中文大学?”
闻言,手中餐叉一滞,雷耀扬回视她好奇目光,将答案简化告知:
“…嗯,但当时家里突然出事,所以没办法…只好去捞偏门维持生计。”
“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
似乎是感觉到他从容神色中的一丝不悦和莫名伤怀,齐诗允虽疑惑他的身世经历,见状也只好点到即止,应承一声后不再追问。
虽然雷耀扬面无表情,看似在细嚼慢咽,但脑海里一直不受控地回想起那个暴雨天。
当时,他满心欢喜,怀揣着可以选择几所名校就读预科的消息回到家中,而迎接他的却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结果,苦苦等来的,也不是对他优异成绩的夸赞和肯定。
偌大雷宅里,他只得到宋曼宁那张扭曲的面孔与他相对,只得到她对自己劈头盖脸的肆意辱骂。
印象中自他出生为止,那是她对自己说过最多话语的一天,只是没想到,那张从来都用冷漠粉饰的端庄面容,竟然也会变得歇斯底里。
她的口中,每一句都是他如枷锁般困住她一生的抱怨,每一句都是对他降生于世的诅咒。
直至后来雷义怒气冲冲出现,才勉强制止了那疯癫女人更恶毒更诛心的尖锐言辞。
而他也在那一天彻底心如死灰,不计后果逃离那噩梦般的家。
帝苑十九层天际套房面海,成片落地窗视野开阔,可远眺对岸维港醉人灯火,往下看则是一处豪华弧形露天泳池,连接起精心打理过的绿化景观,高大热带植被于四周掩映,波光随涟漪浮动,一切都慵懒惬意。
整个房间被斑斓霓虹染就,雷耀扬坐在临窗的墨绿色巴斯特沙发椅上,努力磨灭那些不愿回首的往昔岁月,星火在指尖翕动,淡蓝烟雾袅袅缠绕,衬得那俊逸脸孔上多了几分晦暗沉郁的轮廓。
须臾,齐诗允裹着浴袍走出,微润的发尾乖顺蜷在锁骨边,饱满胸口被柔软面料禁锢,润白双腿线条笔直,牵引男人目光不经意间往返流连。雷耀扬默默藏匿起心中纷扰愁绪,勾起唇角对她展露温柔笑颜。
今夜,只想共她相拥缱绻。
他灭掉烟,微敞的浴袍领口露出精壮挺立的胸膛,松散系带下,那处被纯棉华夫格面料覆住的沉睡兽首令人浮想联翩,而那双一向凌厉的眼眸汲着情欲,更是让杀伤力陡然倍增,往日交欢画面猛然在眼前回闪,勾起女人无数次被他送上极乐之地的躁动。
双脚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还未走出几步,便被对方修长手臂拉入怀中,整个身体坠落在男人温热宽厚的拥抱里。
紧实有力的双臂从后向前围在她腰际,雷耀扬鼻尖凑在她后背,轻嗅齐诗允沐浴后的芬芳,热息从他鼻腔一点一点涌出,穿透面料细腻的孔隙贴在她肌肤上,又暖又痒的双重夹击,令女人耳根的红蔓延到脸颊。
“诗允。”
“今晚不回家好不好?”
低黯的嗓音震在齐诗允后背,男人体温渐热,又把她拥紧了几分。
“不好,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九巴的case快结束了,我下午放工还要去看旺角那间屋的装修进度。”
“而且我答应过阿妈要早点回去的,现在不早了,我只能给你一个钟。”
虽然感觉到他莫名依赖,但这男人做起来没完没了,齐诗允闭眼靠在他肩上回绝,今晚偶遇算是小小偏离轨道,她并不想继续打乱自己早已安排好的计划。
而听到「九巴」这两个字,雷耀扬心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因为最近忙着应付曹四,家里的事他几乎没怎么关注和过问,雷昱明怎么会莫名其妙找上她们公司?
“…九巴?什么case?”
他有些难以置信,却也只是故作淡然语气追问。
“今年九巴大量引进欧盟环保车辆更新换代,下个月会开通新界来往大屿山和新机场的几条线路,还要同残障人士基金会达成「关爱行动」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