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棣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答道:“那封信我烧了。”“城西渠呢?!”“无可奉告。”沈姌拿起桌上的杯盏就扔到了他身上,红着眼眶道,崩溃道:“我沈家!我沈姌!究竟哪里对不住你!”李棣掸了掸身上的水渍,看着沈姌道:“沈姌,党争本就有胜有败,岳父把身家都压在了奄奄一息的太子身上,本身就没有活路,两年徒刑,能留下命,你知足吧。”沈姌的指甲缓缓陷进肉里,压下了所有怒气,“李棣,我嫁与你四年,自认从未做过一件对不住你的事!你把我的嫁妆给我,你与何家女儿的事,我今生都会烂在肚子里,我与你和离,给她腾地方。”李棣低头看着沈姌,“你并无资格同我谈条件。”沈姌道:“李棣,我会同你鱼死网破的。”李棣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为何沈家一出事,翰林院的鲁思便辞官了吗?”沈姌攥紧拳头,不知他为何会提到鲁伯父。李棣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娶你的那一年,我本不该中进士的,可岳父大人舍不得将你下嫁给没有功名傍身的我,便同主考官鲁思通了气。”沈姌一把推开他,“你疯了?阿耶不会做这样的事!”李棣揽过她的腰肢,继续道:“你给我听着啊,我参加科举的那一年,圣人为了防止作弊,特意创了糊名制,岳父没了办法,便让我提前写了一篇文章,塞进了鲁大人的衣袖之中。”沈姌浑身僵硬。“科考当日,我将那篇几乎快要倒背如流的文章写了出来,果然,金榜题名。沈姌,懂了吗?这便是你徇私枉法的好阿耶。”“你有没有良心!”沈姌怒视着他。李棣笑,“别想着跟我和离,也别想着从李家拿银子出去,若是鱼死网破,我顶多是官做不成了,可岳父便再也出不来了,不禁如此啊,沈姌,你也得为沈泓想想。”“依照晋律,凡参与科举作弊者,家族三代人禁止参加科举,沈姌,你是要让沈家彻底毁在你手里吗?”……思绪回拢,沈姌捉住了清丽的手,然后道:“清丽,我们明日便去西市吧。”清丽道:“姑娘真舍得下手吗?”沈姌幽幽道:“情分,早就不在了。”陆大人翌日一早。晨光推开了云雾,沈姌携清丽来到了长安西市。下了马车,她们直奔药肆而去。长安的药肆多是以“前店后宅”的模式来经营的,前店售药,后宅制药,分工甚是明确。沈姌抬头看了一眼孙家药肆的匾额,入了前店,她摘下帷帽,递上一个药方,柔声道:“我要这些。”孙大夫停下了抓药的手,定睛一看,皱起了眉头,道:“这个药方,敢问是谁给姑娘开的?”沈姌一笑,低声道:“我夫家行医多年,想编撰一本药集,购置这些药材,都是试药性用的。”孙大夫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一旁的药童道:“去把夹一桃、披露、顶红和公藤拿过来。”“明白。”药童道。孙大夫对着药坊一一称重,又道:“夫人是要生药,还是熟药?”“生的就好。”沈姌拿好了药,在心里盘算一番,又转身去了下一个药肆。只是她没注意,一扇镂空屏风后面,站着一位披着玄色大氅,身材颀长的男人,正注视着她的背影。周述安的嘴角稍稍挑了挑,夫家行医多年?若他没看错,那不是应该是沈家大姑娘,李棣的夫人吗?“周大人,药煎好了。”周述安的侍卫,楚一道。楚一顺着周述安的目光望去,小声道:“大人可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跟着周述安久了,楚一这木讷的个性,都不由变得机灵了几分。周述安点了点头,“的确有点可疑。”周述安默默跟了上去。眼看着沈姌又进了另一家药肆。买药的理由与方才一般无二,但药方的内容却变成了,“马曼、炮叶、胡曼、朝杉。”这些药材方才那家也有,为何不起买?直到她进了第三家药肆,周述安拼凑上了一整张药方,这才恍然大悟。沈家的大姑娘哪里是要编撰药集,这分明是要制毒啊。沈姌数了数手中的药材,戴上帷帽,一转身,刚好和周述安撞了脸对脸。四目相对,男人身上沉甸甸的官威便朝她压了下来。沈姌下意识地将手里的药紧了紧,想快速从他身边绕开,可偏偏,她向左一步,他便向左一步。她向右一步,他又跟着向右一步。沈姌细眉微蹙,心跳加速,只盼着对方能主动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