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半睁着眼,打起精神,浑身依旧没什么力气,宋南汐一把抱起富贵,力大的惊人,江淼走在前面带路,一人两狗顺着山坡阶梯拾级而上,一直到半山腰,又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荒山上这块不起眼的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写着金阿花,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面相慈祥,微微笑起来,好像能温暖世间万物。
宋南汐把富贵放下来,江淼冲着富贵叫了两声:“富贵,这是外婆的墓。”
富贵浑身无力,却还是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它呜咽了两声,缓慢地走到外婆墓碑前,就在那里呆坐着,怔怔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墓碑上的人。
良久,它缓缓地移动了些,离得墓碑更近了,脑袋依偎式地靠在墓碑旁,像是小时候被阿婆抱在怀里时那样,泪珠滑过墓碑,它哀嚎了两声。
江淼听懂了,富贵在说:“阿婆,我好想你。”
热泪忍不住涌上来,曾经那个慈善爱笑的老太太变成现在这样一块不及半人高的冰冷墓碑,埋葬在这样一块荒山上。
外婆去世之际,江母和江淼的舅舅其实就已经在计划着外婆的身后事,寻找合适的墓地,这座荒山从来不在考虑范围。
天色微暗,外婆去世时也是这样的时候,临近傍晚,江淼匆匆从榆北赶回来见外婆最后一面。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外婆温热的手拉着她的,声音很轻,目光慈爱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她,“我们淼淼的手怎么这么冰,来,外婆来给你暖暖。”
她轻轻擦去江淼的眼泪,“别哭,淼淼。人总是要死的,这没什么可怕,外婆很高兴你能赶来和我道别,外婆这辈子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江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外婆半睁着眼,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声音也是,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我死后,把我葬在家后面的荒山。我不喜欢什么墓园墓地,冷冰冰的太过拘束。”
“我靠着那块荒山把你们养育成人,靠山吃山地过了一辈子。这一辈子我都跟他牵绊在一起,那是我的家,有温暖有回忆,自由也无拘无束。”
外婆年轻时候外公就跟人跑了,只留下代名枝和代立强一儿一女,当时最小的不过三岁,最大的也才七岁,春山地处偏远,又穷又苦,外婆就在家后面的荒山上一点一点开垦,种花种树种菜,结了果实就拿去卖,就这样一点一点积攒着,靠着这一块荒山养育了一代人,把代名枝和代立强都送进了大学。
晚年的时候,一双儿女每月都会固定给外婆养老金甚至想把她接到城里一起住,但外婆拒绝了,她说,她无拘无束惯了,大城市她住不惯。
即便每月有充足的养老金过活还有直到过期也吃不完的各种补品,外婆依旧每天辛勤地去后山耕耘,江淼放假的时候就会跟着外婆一起去,后来江淼不在的时候就变成了富贵跟着一起去。
江淼曾问过外婆,为什么生活已经好起来了,外婆每天还要这么辛苦呢?
外婆只是笑笑,她问:“淼淼会觉得辛苦吗?”
彼时正在松土的江淼大汗淋漓,她点了点头,外婆拿出手绢给江淼擦了擦汗,然后拉着江淼的手一起坐在那块荒山岭上,那天的夕阳橘光灿烂,映着半边天,外婆的脸上霞光映面,仿若出世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