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何等聪明。敢在生命之湖附近徘徊、修为又这么低、灵智又高、配色又那么眼熟的魂兽显然就是与那位大人物有着某些联系了。只是这毛团看上去实在不像是龙,而真正的龙如果存在,想必也必然会被帝天带在身侧、或是养在生命之湖里,因此他才揣测这毛团是金眼黑龙的旁支。毛团听了他这话,眼中神采连变,异彩连连,却终于不再挣扎,也不答话,似乎是累了,反而借机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霍雨浩抱着它的胳膊上。它看着不大,重量却着实不轻。即使以霍雨浩的身体强度,此时都觉得手臂上像是挂了个铅块般沉重。这家伙估摸着有五只大毛那么重了。不过毛团的毛很柔软,很难想象,这种绸缎一般的手感竟然来自一只魂兽的毛发。在他的印象中,魂兽的毛发都是极其粗硬的。霍雨浩揉着它,禁不住又想起了冬儿。冬儿如果还在,看到毛团想必会很开心。如果他能把它带出星斗,如果她还好好地活着,见到它有多好啊。毕竟,女生对毛绒绒的东西一向没有丝毫抵抗力。冬儿如果冬儿还在,就好了。他多希望自己从星斗出来的那一天,能在史莱克学院碰到冬儿。毛团忽然蠕动了一下,完全靠近了他怀里,很享受似的。霍雨浩见它安静下来,便也回到那棵大树下,靠着树坐了下来。毛团见他坐好,便开口道:“你的情绪很低落。”它的声音很淡很静,与先前那种傲慢幼稚的姿态判若两人。而就连这份淡和静,也都那么像帝天。当然,帝天是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霍雨浩的情绪当然低落。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他都经历了什么?他眼见着冬儿身死、秋儿献祭,却硬生生凭着一股韧性死死坚持着冲出重围,直到救出南秋秋母女并将二人安置好后,才又赶赴日月帝国为自己添加第七魂环。而成功一举击杀十万年邪眼暴君后,他更是根本没得休息的时间,便又马不停蹄地回返史莱克学院以一人之力说服帝天撤军。因此,此时此刻,饶是以他这般坚定的心智,被这样戳心戳肺地一问都觉得有些受不住了。而理智一旦松懈下来,有些话便自然而然地倾诉而出,尽管,这倾诉的对象是一只魂兽。“我在想冬儿,还有秋儿。”“冬儿最开始是我的舍友,但最终她和我走到了一起。无论未来如何,无论她能否醒来,她都会是我唯一的妻子。”“但是,是我对不起她。如果我没有与秋儿产生那许多纠葛,冬儿就不会在乾坤问情谷陨落。我同样对不起秋儿,如果我一开始就能远远地、远远地离开她,她怎会离开星斗?又怎会为我献祭?”霍雨浩将头靠在树上,仰头望着漫天星斗。他的神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淡,仿佛是在讲述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一切都怪我。但就是我这个罪魁祸首甚至还因为秋儿的献身而又有了能力上的提升。不知道有多少人又会赞叹我天赋异禀——我的同学、朋友、师长。可是,我怎能安心?我凭什么受这赞誉呢?这根本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我也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力量、我不配享受这天才之名,我受之有愧啊!!”毛团就那么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说话间胸腔一下一下的震颤抖动。它似乎能够掌控自己的重量一般,先前那么重,但此时压着霍雨浩,居然又能让他没有半点喘不过气的感觉。毛团的嗓音没有变,依旧是低低的沙沙的,但它的语气却不再像刚从树上被霍雨浩拔下来时的那样骄傲蛮横了。它的口吻变得很平淡,平淡中又带着些许看破世事的明悟:“你真傻——这世上,本也就是机缘造就的强者。哪来那么多天赋不天赋的?天赋固然重要,但总不足以支撑一个人成为极限斗罗。世人以为的天赋,其实都是各种机缘累加的结果罢了。每个人气运不同,获得的机缘便也不同。而你们人类憎恶的邪魂师,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便是那强求机缘之人。自身机缘不足,便以杀虐来强行提升。但机缘本身是无罪的。就连帝天,不也是在生命之湖里一直温养着,才能顺利度过八次天劫吗?这生命之湖,便是他的机缘。所以说,机缘无罪,强求却有伤天理了。你做的不算什么,自然也没什么配不配的,遇到了,就珍惜吧。”霍雨浩喃喃地摸了摸它的头:“机缘从来没有人这样解读过机缘金眼黑龙旁支,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连帝天都敢编排?”毛团任由他揉着自己的毛发,仿佛无知无觉似的,只是平静地道:“我们魂兽世界,虽然各族有族长,有强者,但等级并没有人类世界那么森严。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又有什么好避着他的——至于名字,我没有名字,我也不是金眼黑龙。怎么,你要给我起一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