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在车祸之前也还并不确定,自己那天的事情是否只是一个梦,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父母一直都只有一个。然而现在他知道了,曾经的一切看起来已经非常清晰,以至于想起跟着父母应酬的碰杯,都是梦破碎的声音。但是小时候的事能记起来的又有多少?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想着想着姜流入了神。一阵寒风吹过,姜流下意识地抓住了小成的手。这条街道上的紫花还没开。……到了钟表店门口,姜流无言地转动钥匙,门缓缓开了。他点亮了一盏小灯,站在房中不动了。姜流知道现在手表店在名义上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但是不义之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得心安理得。而元旦,这个日子他是很有印象的。他记得他的亲生父亲是个医生,每年跨年夜他为了照顾病人值晚班,母亲经常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争论。晚班结束后是十一点,他带着姜流和妻子,还有他的妹妹,前往几个月前种下的朝花海看看。那花还没有开,周围的空气沉寂,没有风。远处有一个昏暗的路灯。跨年夜,市中心的百货商场会放烟花。灿烂的烟火划过天际,新的一年闻声而临。姜流呆呆地望着父母十指紧扣,面对整片新年韶光。而他一般就赖在姑姑的怀里不动,眨着眼睛问姑姑,“为什么爸爸妈妈每次都来这里看烟花啊?”姑姑总是笑着说,“因为爸爸妈妈是在这里认识的呀,这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哦……”羁绊是什么意思,当时的姜流不太清楚。但他知道,烟花放完后,他们就会带他去吃好吃的,还会切生日蛋糕。那真的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了。“咱们元家的小孩在元旦出生,哥哥你可真有福气!”姑姑在众声喧哗之中喊了那么一句,举杯相庆。碰杯。梦碎了。……“当……当……”零点已到,钟表店里的摆钟开始发出沉重的声音。闫志成静静地站在姜流后面,手里比划着什么,似乎立刻就能把这声音调得清脆响亮。但是他总归注意到了什么,借着钟表店的灯光,他摇了摇姜流的手,“哥哥……你怎么哭了?”姜流揉了揉泛红的眼角,“只是新年来了,觉得很感动……”“我也觉得诶,以前爷爷他每次都会把我叫起来听钟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口钟的声音沉重了一些……”姜流倏尔抬起头来,他打开了袋子,把几本历史书稳稳地摆在了书架上。他姓元,元旦的钟声,是他的印记。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他想着这印记,还是逐渐淡掉比较好。烟火咻!一声尖锐的鸣叫划破夜空的宁静。紧接着,嘣的一声,烟火在一片漆黑中炸裂。伴随着劈里啪啦的急促声响,烟花绽放,四散开来,每一粒火星子都迫切的燃烧自己,不断闪烁着在原本空荡荡、黑漆漆的天空中放出一朵璀璨耀眼的花火。但很快,黑夜压过了火光,一束烟花就这样结束了生命!司机安叶柯靠着路口小巷子的墙角,隐藏在阴影中目睹这一场转瞬即逝。他点燃了一支烟,久久伫立。自上次从医院逃走,安叶柯已经无处可去了。他不能住店,警察在四处通缉。也不愿意躲在元尉杰那里,他恨透了这个不断逼迫自己的人。更不敢回家,他无颜面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也不能向她们说出真相。“你失败了,先躲起来,保持联系。”元尉杰冰冷的说出这句话,就放走了遍体鳞伤的他。但如今已有一个月了,安叶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三个月前,赵伯、元尉杰、安叶柯等在地下室。“表在哪儿?”元尉杰问道。“我不会说的,我谁也不会说的,就连阿成也不知道。”赵伯看向一旁站着的安叶柯。但他只是低着头站着,不敢看任何人。“安少爷,你和少爷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放下吧!”赵伯恳求。“那可不行,他还等着我救他女呢。”元尉杰带着得意,替安叶柯回答。“唉,安少爷,你做的事,我们一直都没有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我们知道,但是放过闫家人吧!”“老东西,你的店里常有个年轻人出入,好像叫姜流是吧?旁边这位安少爷好像看到过他手里有块表哦。”元尉杰满是嘲讽。“你想干什么?”赵伯大惊失色。“你没命知道了!哈哈哈!”元尉杰发出一阵阵的可怖笑声。安叶柯始终低头站着,没有说一句话。“老哥,这么些年了,恩怨该要了结啦。”安叶柯望着天空中的花火,长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烟雾:“你不要怪我,我只希望女儿能活下去!希望我们再见面时,一切都能一笔勾销,咱们再做兄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