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
女萝越想越气,怒道,“鱼王今天是不在这里,否则我一定会和他当面对质,把他骂个狗血淋头。要援助的时候低声下气,别人一挑唆就不安好心了?柳侯如此帮他,他们就是这么报答柳侯的?现在鱼国人烧了我们的粮食,难道不该补偿吗?我们就算全收了他们的粮食,都是合情合理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同意,认为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不能“杀鸡儆猴”,那接下来一路上为了补给进入的国家都可能对他们这支出使队伍产生野心。
只有让众人明白“母好”即便没有回国继位也不是好惹的,接下来的路才能安宁。
“这个你们不必烦忧,我已经有了想法。”
阿好见他们大有提刀去架在鱼王脖子上的意思,摆手制止道,“但令史萝说的也有理,这件事是他们理亏。书令史何在?”
“在。”
立刻有庞官躬身出列。
“你立刻拟信,让王子鳌身边的侍卫带回去给鱼王,命鱼王两日内抵达行馆,亲自向我致歉。告诉他,如果他不来,我会命人将王子鳌的头颅送回庞国,以将军的名义下令庞人对鱼国出兵。”
阿好说。
“是!”
粮草暂时有了办法,众人的气氛也变得更轻松。
“其实我们带的贡物多,如果真的补给不上,可以开箱取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和周边国家换取物资。”
有人想起他们远超出普通诸侯国规格的贡品,建议道,“要是将军担心路上的安全,也可以花些贝币雇佣一些国家的力士或军队护送您去王都。”
“我们带的贡物规格高数量多只有自己人知道,但如果请了外人,这就不是秘密了。就怕到时候没召来狼,反而引了虎,非是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外人。”
阿好知道他们的想法,但并不准备用外援。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的路程也要重新规划,一群庞人们拿出简陋的羊皮地图商量了一会儿,决定避开路上还要补给的一个附属国,从并非殷国诸侯的“土”方借道过去,直达“安”国。
土方不是殷的诸侯国,但一直和庞有生意往来,土王年轻时还柳侯“好”过那么一段,当年殷国大举发兵,土方是周围国家里难得没有落井下石的国家,所以这么多年来,两国关系还算密切。
作为谋臣和下属,最怕的就是主上浑浑噩噩毫无主意。
现在他们的使团遭遇剧变,他们的领袖却展示出了绝佳的政治头脑,对自己情绪的控制也表现出她有极强的毅力。
所以他们虽然处境尴尬,却因为有明确的方向,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虽然柳侯去世带来的压抑和不安依然存在,却没有多少人表现出惶惶不可天日的样子,反而越发化悲愤为力量,心心念念着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等所有的官员都得到了明确的指令要做什么而离开后,刚刚一直表现的游刃有余的阿好下令所有侍卫离的远点,她要休息。
即便阿好下了令,像女羽这样的近卫也是不能走太远的,所以思虑再三后,只有女羽和子昭两人留在了门口,其他侍卫便散落的更远了点。
过了一会儿,从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呜咽的低泣声。
没有人听过王女好哭泣,也许当她还年幼时有过,但那也因为过去太久了而不被人记忆,权当从来没有过。
以至于女羽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时,露出了震惊而疑惑的表情。
阿好哭泣的方式和她的人一样,绝不愿让人看见她有一丝一毫的脆弱。
她处在“王女”这个位置太久了,做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而是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大部分时候,她隐藏着自己的负面情绪,不想对所有人造成“困扰”,这一次也是。
然而人的呼吸是不会因为你的隐忍而不露出破绽的,所以她还是断断续续传出几声压抑的抽泣声,细微到让听到的人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最卓越的那些东西,往往也是最难被人了解的东西。
这对于女羽来说,仿佛是一种剧烈的震撼,好似在她四周固有的那堵坚墙,就这么突然倒塌了。
她露出不安而无措的表情,开始东张西望,似乎要找个人确定一下什么,但很快她意识到不是自己听错了。
身为一位近卫,她的职责是什么呢?
她该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将军的安全与尊严。
于是最后,女羽僵硬着收回了目光,仿佛毫无所觉般继续站在那里,努力将耳边那微不可闻的泣声从脑子里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