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还算热闹的早膳,晏行难得说了很多话,受益匪浅。刘端捧着手中的白毛银毫,永远记住了那个解惑之后红唇边清浅的笑意。他道:“刘大人可真是博学,是大瞿的栋梁之材。日后多来烦扰,不会嫌本宫聒噪吧?”她答:“自是不会。”真心实意。——凤阳阁,岚月殿。茶室的内窗大开。透进一室晚秋的凉。晏行独坐在窗边,手指的凉意止不住他一腔窒闷。突然宫外一阵骚动,灯火渐近,直至那群人入了殿门才复又安静下来。流云换了身衣服到茶室来寻他。“怎么又开了窗。”晏行将手伸至炭盆上烤暖了才道:“这里面的气味属实不太好,开窗透透气。”啪哒——门闩上了扣。显得茶室更加寂静,却隐隐有股阴森的寒流涌动。流云没有说话,垂着头。晏行了然,递过去一杯温在炉火上的清茶,缓解他余颤的心悸。“解决了?”“嗯,王贵侍喝下了帝卿送过去的那杯酒。我探得他鼻息没了才回来的,帝卿放心。”晏行叹了一声,他的母皇实在王贵侍的宫里出的事,怎么都是死,他送过去一杯毒酒还能让他快活一些,连同他肚子里的孩子。“他死前可有说什么话?”流云迟疑片刻,诚实道:“他让我给帝卿带句话,说别以为他死了帝卿你就能安枕无忧。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像你这般毒蝎心肠,他便是成了野鬼亡魂也要咒你一生孤苦,眼睁睁看着所有你爱的人离你而去。”晏行垂眸,收回炭火上被炙烤到疼痒的手,淡淡道:“死都死了,让他说两句也没什么。”王贵侍曾是他母皇最宠爱的君侍,一向飞扬跋扈,在宫里经常同晏行叫板。谁都不放在眼里。然皇宠长盛不衰,晏行也不是爱闹的人,一来二去更助长了王贵侍的专横刁蛮,纵容族姐在外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宫里宫外对这位王贵侍的不满竟超越了晏行。晏行回想起那位王贵侍的娇丽容颜,眉眼间的确是有几分他父君的影子。建安帝与纯和君后是少年夫妻,相携相伴数载,从东宫一路走上帝后之位,其间艰辛,冷暖自知。婚后七年她们才终于迎来了冬至城郊,与幽都隔了五里的地儿有几个茅草屋子,有新有旧。外边儿糊上了点黄泥,依旧抵不住它四处漏风,寒凉之气嗖嗖往里进。到了冬天更是保不住暖,只能靠着身体硬扛过去。突然一声干嚎从其中暴出,惊走了等在屋顶上几只毛色顺亮膘肥体壮的乌鸦。“他爹的哭什么!老娘没死呢!操!”罗綦中气十足地骂回去,这么一激动又把伤口给崩裂了,躺着一觑,林世蕃个狗爹养的。要不是她够机灵一滚身跳河里去了,昨儿这条命都得交代出去。“七娘,吃药。”长生用袖子揩揩眼角,泪水邋遢地糊了满脸。她捧着个豁口破碗,里面是郭万鼎到山上采来的草药熬的,不知道有什么效用,但她们每回生病受伤都自己吃点儿,外敷内服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