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宋襄公自从打败齐兵,护送公子昭(齐孝公)即位为君,自以为功劳太大了(不世之功),就想着号召各路诸侯,主持盟会,以替代齐桓公的盟主之位。又恐怕大国不给面子,不能参会,就先邀请滕、曹、邾、鄫等小国,在曹国境内南面的地方举行盟会。曹、邾两国君主来到之后,滕国君主婴齐才到,宋襄公生气了,就不允许婴齐加盟,还把婴齐拘禁了。鄫国君主畏惧宋国的威胁,也来赴会,不过已经迟到两天了。注:1【滕国;姬姓,侯爵,周武王的十四弟姬绣封于滕,史称滕叔绣。滕国在公元前296年被宋国灭亡,共传23世。今山东滕州市境内,微山县东北部、滕州市西部、邹城市南部、山亭区西部的区域。今滕州西南14公里处有古滕城遗址。】2【曹国:姬姓,伯爵,周文王嫡六子曹叔振铎封于曹,建都陶丘,今山东菏泽市定陶区,疆域大致辖今山东省西南部。曹国之域“襟带河济,扼鲁控宋”,居于要冲,诸侯四通,是诸侯各国往来必经之地。陶丘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天下之中”,全国性经济大都会。其后裔以国名为姓氏,曹叔振铎即为曹姓始祖。】3【邾国:曹姓,子爵,又称邾娄国、邹国。今山东邹城市境内。附庸于鲁国。】4【鄫国;姒姓,子爵。源自夏朝少康的次子曲烈的封国,因始封地名为“鄫”而得国名,存世1400年,公元前567年被莒国灭亡。商朝时期中原地区有三个鄫国:山东南部、河南东部、河南西南部。杜预注:鄫国,今琅琊鄫县,即山东枣庄邺城镇。现在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有鄫国故城遗址。鄫国灭亡后,其后代以“曾”为姓,成为曾氏的姓氏起源。】宋襄公问计于群臣:“我刚提倡结盟,鄫国这个小弟,就敢瞧不起我,迟到两天,不给他点颜色,怎么能够树立威望(寡人甫(fu)倡盟好,鄫小国,辄敢怠慢,后期二日,不重惩之,何以立威)?”大夫公子荡上奏说:“以前齐桓公南征北讨,唯独没有征服东夷的国家。主公若想在中原的诸侯之中立威,必须先征服东夷,如果想要征服东夷,必须要借用鄫国的君主(向者齐桓公南征北讨,独未服东夷之众。君欲威中国,必先服东夷,欲服东夷,必用鄫子)。”宋襄公问:“怎么借用他呢(用之何如)?”公子荡说:“睢河的岸边(睢(sui)水之次),有能呼风唤雨的神明,东夷诸国都建立寺庙祭祀他,四季都进行祭祀(东夷皆立社祠之,四时不缺)。主公如果能够把鄫子杀了作为牺牲,用以祭祀睢神,那么不只神灵降福,就算东夷听说了,都知道主公能够用杀死诸侯来祭祀神灵,谁不悚惧而归顺?然后借助东夷的力量,来征服诸侯,霸业自然就成功了。”注:1【睢水:亦称睢河,淮河支流,洪泽湖水系。自河南睢县、杞县一带经安徽萧县、宿县等地流入淮河。大部分河道已被湮。】2【次睢之社:在今山东临沂市东北。《左传》:僖公十九年(前641),“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见《东周列国志》第33回】3【牺牲:古代为祭祀而宰杀的牲畜】上卿公子目夷阻谏说:“不可,不可!古人小的祭祀都不使用大牲畜,是重视珍惜动物生命的意思,更何况是人命呢(古者小事不用大牲,重物命也,况于人乎)?祭祀,是为人祈福的事。用杀人来给人祈福,神明必然不会享用(杀人以祈人福,神必不飨)。且国家的正常祭祀,都是由宗伯掌管的。睢河的河神只不过是妖魔鬼怪而已!东夷所崇拜祭祀的,主公也跟随祭祀,这就不见得主公比东夷人高明在哪里,那谁还肯顺服您呢?齐桓公主盟四十年,把已经灭亡的诸侯国又重新建立起来(存亡继绝),每年都有恩德施行于天下。如今主公才举行一次盟会,就要诛杀诸侯向妖神献祭(而遂戮诸侯以媚妖神)。我只能说诸侯会因为惧怕而背叛我们,看不到诸侯佩服而来归顺的(臣见诸侯之惧而叛我,未见其服也)。”注:【宗伯:周代六卿之一,掌宗庙祭祀等事,即后世礼部的官职】公子荡说:“子鱼(目夷)你说的不对。主公图谋霸主的大业,与齐侯不同,齐桓公治理国家二十多年,才发展成为盟主(齐桓公制国二十余年,然后主盟)。主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所以慢慢发展成为霸主的就用恩德,着急做霸主的,就必须使用威严(夫缓则用德,急则用威)。达到目的的时间要求不一样,对策当然也不一样(迟速之序,不可不察也)!思想与行动不能和夷人统一,夷人就会不信任我们,不使诸侯畏惧,诸侯就将戏弄我们(不同夷,夷将疑我,不惧诸侯,诸侯将玩我)。内部戏弄,外部怀疑,怎么能够成就霸业(内玩而外疑,何以成伯)?当年周武王斩杀商纣王,把头颅悬挂于太白旗上,得到天下,这就是诸侯对待天子的做法,何况鄫子还是个小国的君主呢?主公必须要用他来祭祀(昔武王斩纣头,悬之太白旗,以得天下,此诸侯之行于天子者也。而何有于小国之君?君必用之)!”,!注:【把头颅悬挂于太白旗:就是当年悬挂纣王首级的旗子】宋襄公心中急着想要在诸侯中称霸(急于欲得诸侯),于是就不听目夷的话。下令让邾国君主邾文公把鄫国君主杀了,然后拿大锅煮了(烹之)。用来祭祀睢河的神灵。派人召集东夷的部落首领(召东夷君长),都来睢河参加祭祀(俱来睢水会祀)。东夷向来不听从宋国的指令(素不习宋公之政),都不来参加。滕国君主婴齐(滕子婴齐)知道这个情况后大惊,派人送了厚礼请求保释,这才从牢笼里解脱出来。曹国大夫僖负羁对曹共公襄说:“宋公暴躁,虐待他人,必然成不了大事,不如咱们回去吧(宋躁而虐,事必无成,不如归也)。”曹共公就告辞了,也不为盟会提供服务了(遂不具地主之礼)。注:【僖负羁:春秋时期曹国大夫,以礼遇晋文公重耳而闻名。山东菏泽人。在重耳逃亡至曹国时,与妻子独具慧眼地私下里接待了重耳,这一行为为后来晋国在攻打曹国时提供了保护,晋军下令不得侵犯僖负羁及其家人,以报答过境时的款待】宋襄公大怒,派人责问曹共公,说:“以前的礼节是,国君相见,都要馈赠礼品和吃喝用度(脯资饩牢,指的是干肉和食物),以表示友好相处。我们君主在你们国境内停留不止一天两天了,三军的将士,还不知道曹国的国君是谁呢(尚不知主人之所属)。请您好好想想(愿君图之)。”僖负羁回答说:“至于安排住宿吃饭,那时对王室的礼节(夫授馆致饩,朝聘之常理也)。如今宋公以公事来到我国南部边境,我家主公忙前忙后(亟(ji)于奔命),也没有其他的要求(未及他图)。今天你们还来责问我们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我家主公深感惭愧,请谅解吧。”于是曹共公就回到都城,不陪宋襄公开会了。宋襄公听后大怒,传令军队,都去攻打曹国的都城(山东菏泽定陶区)。公子目夷又劝谏说:“当年齐桓公会盟的足迹,走遍了各个诸侯国(遍于列国)。都是优厚别人,而取之很少,不责怪别人给与多少,也不惩罚别人做不到的行为,尽量帮助别人,体谅别人,所以各诸侯国都佩服他,服从他(厚往薄来,不则其施,不诛其不及,所以宽人之力,而恤人之情也)。曹之缺礼,于君无损,何必用兵?”宋襄公不听。派公子荡率领兵车三百乘,围住曹国都城进行攻击。僖负羁根据情势,在任何方向都严加防守(随方设备),与公子荡相持三个月,公子荡不能取胜。当时,郑文公首先向楚国称臣,约会鲁、齐、陈、蔡四国的君主,与楚成王在齐国境内举办会盟大会。宋襄公得到消息后大吃一惊。一来恐怕齐、鲁两国之中,再出来一个霸主,宋国争不过(或有倡伯者,宋不能与争);二来又怕公子荡失利,挫失了锐气,让诸侯们笑话。于是召回公子荡,撤军了。曹共公也害怕宋国今后再派兵讨伐,就派人前来谢罪。自此宋、曹两国和好如初。这是发生在公元前640年的事。:()东周列国志注释白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