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氛围和香炉里徐徐飘出的沉香加剧了这种不安。
时间缓缓流逝,皇帝微俯着身子站在御案前批阅,除了方才赐予暖炉的动作后再无其他,她一颗心才渐渐定下来,垂着头,静静地候在那边。
午后倦懒,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候,加之鼻息间这一抹若有似无的安神香,舒梵便觉得昏沉,人不由轻晃了一下。
李玄胤搁笔,抬眸看她一眼:“若是乏了就去歇息吧。”
舒梵立刻清醒了,躬身告罪:“奴婢不累。”
“你的意思是,朕眼瞎看错了?”
语气是清清淡淡的,舒梵却觉得头皮一阵发紧。
这样骑虎难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她额头不由渗出冷汗。
好在李玄胤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下去吧。”
舒梵躬身就要退下,却听得他又道:“朕让你去里面休息。”
舒梵的脚步生生刹住,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
似乎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很好玩,皇帝笑道:“这是君命。”
轻飘飘一句话便给这件事定了性,舒梵只好去了内殿。
屏风后是明黄色的纱幔,半拢半垂挂着,掩映着偌大的床榻。
这龙床她是怎么也不敢上去睡觉的,目光瞥到一旁的贵妃榻,心里舒了口气,也不敢宽衣,蹑手蹑脚地过去半躺着睡了过去。
李玄胤批完奏疏进来,已经是寅时三刻了。
但见她闭着眼睛蜷缩在塌上,小小的一团,白白的一张脸,皮肤晶莹,因地龙热而双颊透红,恰似天边醉人的晚霞,娇美清丽,映衬得珠帘四合的暗沉室内都明亮了起来。
那么小小的身影,好似不安全似的抱紧了自己,被角一侧拖曳到了地上,睡梦里她似乎还在找寻,手无意识地伸张了一下。
李玄胤有些无语,过去将被子拾起,手里又顿了下,改而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搁到了龙塌上。
到了日暮时分,天色却逐渐晦暗下来,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
殿门口的纱帘被吹起一角,便见雨滴坠落下来,噼里啪啦如断线珍珠,一颗一颗砸碎在冰冷的栏杆上。
李玄胤拿着书坐在塌边看了会儿,心里也有些乱,往日向来能静得下的心莫名定不下来。
他拢了拢眉,微眯着眼回眸朝塌上看了一眼。
舒梵睡得正是香甜,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手紧紧攥着绣着五爪金龙的寝被,细细的眉毛有些痛苦地微皱着。
清丽绝俗的容颜,微有憔色,恰如庭中那株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白梨花,就连纤细的脖颈都好似一掐就断,楚楚勾人,欲语还休。
他沉默地坐在那边良久,看得背脊略有些僵硬,皱眉别开了视线。
就这样冷眼兀自看着窗外不间断的雨幕,很久很久。
有一些情愫,本就如晦暗阴湿的苔藓,只适合生长在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