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定慧寺像是积了神仙烟火气儿似的,祈福求子的极为灵验,京师许多妇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定慧寺来烧香添香油钱。而来定慧寺的得道高僧也越来越多,定慧寺的名气甚至传到到了西域。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名声大噪的寺庙,竟然出了高价糊弄百姓购买香油钱和私放高利贷的事儿。因着定慧寺是国寺一般的地位,若是这事儿被京师的百姓耳闻,整个大隋的笃佛诚善的风气算是到头了。但是不处置,这又和律法想违背。现在定慧寺放的高利,不只是寻常百姓家,甚至京师的孙家把家中祖传的十二亩肥田都抵偿给定慧寺。刑部官员左右为难,而晋王正好领刑部的差事,这才在沐休时节也赶着来了王府。“若没有孙家,这事儿还略微好办些,只是孙家那等粗糙又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下官实在是为难。”刑部尚书苏大人将账簿递给晋王后,背靠在玫瑰椅上双眉紧皱道:“定慧寺一倒,怕是百姓思维上也跟着倒了……到时没了佛家的圈束,作奸犯科怕是要更上一层。”晋王翻看着定慧寺放出的每一笔高利的账目,俊美的长眉紧紧皱了起来。打大隋建朝以来,施行的便是佛礼相济的政策,想象之中的倒是不错,可明面上相像,跟实际上操作却是另外一回事儿。放高利这事儿,不止定慧寺,其余的香火兴旺的佛寺都有此行为,虽说官府管制,可是有些大臣也是笃信着,被寺庙的僧侣随便一忽悠,也便睁一只眼闭一眼眼过去了。所以,寺庙私放高利一事算是屡禁不止。晋王原本是让刑部去调查孙家案子,没想到竟然调查出定慧寺这般多名目出来!晋王立在窗前,手里捏着账簿,挺拔的身子岿然不动,透过一侧的菱花窗,只见点滴碎雪随着风飘飘扬扬的落下来的。今年除夕前的雪总是毫无征兆地下。东风吹动,宜和苑寂静无声,雪花飞舞。玉瑶窝在贵妃榻上,抬眼看着窗外的雪,她脚上穿着一双梅子青缎鞋,色调青绿带着微微的白,鞋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紫檀掀开门帘儿,见玉瑶脚掌纤美,神情娇媚,但是看到窗外的雪却微微皱着眉头,不由笑道:“如今漫天雪花飞舞的,想去舟桥碳张家酒楼,可是不方便了。”玉瑶听到紫檀的话,一张粉颊忽然含笑,眼睛也水盈盈的像是闪过一道光泽,“正是雪中赏景,品美食。给我梳妆,我们现在就去。”紫檀见玉瑶这般模样不由噗喝一笑,可不是嘛,一会子王爷商量完政事,怕是不让去的。王爷是怕她雪天里染风寒的。玉瑶匆匆起身,径直坐在铜镜前的梅花形的绣墩上。紫檀打开描金镜箱,取出象牙梳,细细地给玉瑶梳头。紫檀梳头梳得的最好,她细细的手指将玉瑶的长发在头顶缳成一髻,随后用白玉簪固定,让头发从头顶的另外一侧微微垂下,从右侧簪上赤金衔红宝石步摇。最后上薄妆,配上一袭浅绿色襦裙,看上去红晕双颊,娇艳姿媚,看的人心中不由一动。两人走在路上,引的不少人雪地里驻足。玉瑶原本是直奔着张家酒楼去的,可是半路上看到孟家首饰店,便进去敲了敲。女人逛起这种首饰铺子往往是最迈不动步,又挪不开脚的。玉瑶站在那展柜前,孟家老板娘一样样的介绍着,“王妃您看,这是我们店里新来的碧玉镯子,水头最好,玉料上乘,关键这上面的卍字纹是经过定慧寺的大师加持过的,戴了最是能祈福消灾的。”这样的镯子,若是个笃信佛家的,怕是早就一拍脑袋买下了。若是逢着上辈子的她,也怕是买下了。但是这辈子,她已经放下了对东宫的执念,再也不是那个任性,又整日靠着佛经来自渡的那个苏玉瑶。她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好好跟晋王过日子,什么佛经什么卍字纹,都不及晋王一人。所以这定慧寺加持过的镯子,对她来讲没什么用,与其让那些僧侣给她加持,倒不如让晋王挂在身上小半月,来的吉祥。两人在首饰铺子里逛了好一阵子,最后买了一堆头饰、抹额、绒花的……这才又辗转朝着张家酒楼去了。而晋王府这边,却是紧锣密鼓的深挖定慧寺私放高利的事儿。刑部苏大人将一块腰牌递到晋王面前,“上面刻着‘禛’……王爷,不出所料的话,这事儿跟太子逃不开关系,前阵子定慧寺主持曾夜访东宫,怕是……”晋王面无表情,纤长的手指微微抚摸着那块刻着‘禛’字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