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道长听到这儿,笑着捻着手指,半晌忽然朝着穿着紫衣的男子道:“殿下苦守那么多年,若是此刻只顾大事,倒是忘记了最初的缘由了,至于何为大事,殿下比你我更清楚。”杨禛猛地攥住酒盏,勾唇苦苦一笑,“最初的缘由……”紫衣男子的心情陡然就转了弯儿,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攻破了土壤,一下子就冒出嫩绿的芽儿来,随后强作镇定道:“帝位就是最初的缘由。”中年和尚道:“贾公子自幼学得是权谋之术,我们在说什么,你自然是知道的,若说不知道也便是假道学了。”贾稻道:“假道学?先前的苏太师嫡次女,我倒是知道她对殿下的心意。可是现在的苏太师嫡次女,是晋王妃。”听到晋王妃三字,杨禛猛地把手攥紧。“先前?先前殿下为了苏太师嫡次女,从来不带兵的殿下,亲自上了战场。”那个道士气得几乎要笑了,“若非晋王抢夺,苏太师嫡次女如今是太子妃!夺妻之恨岂能罢休?!”说完,又继续道:“殿下知道皇上赐婚晋王后,第一次顶撞,第一次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一宿!你说缘由,缘由自然是夺妻之恨。”杨禛面无表情,一双凤眼里甚至全是凶残冷漠,可是脑中心头却全是玉瑶当年追着他跑的光景。那时的苏玉瑶年少不知事,浮夸的将追求他的态度做尽,最后闹得风风雨雨满城皆知,京中贵女畏惧苏太师家世,不敢与之相争,可是这对选太子妃来讲,并不是好事。多谋如杨禛不可能看不出来玉瑶胡闹惹出来的后果,这会让他错失真正强大的外戚资源。但即便如此,杨禛还是……由着她胡闹,由着她闹得人尽皆知,对她百般包容。甚至私下处置说玉瑶坏话的那些碎嘴纨绔。他一直是轻狂不羁的,可是对她,他的确是上了心的。这也是为何玉瑶出嫁后,他总是那般对玉瑶凌弄欺负。玉瑶的喜欢是一时兴起,可东宫却是认了真的。中年和尚沉吟了半晌,道:“不着急,前尘姻缘,只要想,都是事在人为。”说完,和尚目光平静地望着玉瑶走远的身影。他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谁知,杨禛却勾唇一笑,恍然道:“也是,事在人为。”在皇位这场斗争中,一旦登基,什么都是可以人为操作的。特别是在皇帝跟前,他可操作的空间更是卓有成效。他与宫中那些宦官是关系很好的合作伙伴,那些宦官素来被晋王压制,如今皇上病重,思维不清,那些宦官更是接掌插手了不少的奏折朝事。现在晋王忙着处置契丹和奚国的事儿,但是士兵军饷却是要费力筹集的!那些宦官便不是有意刁难,随便说两句闲话,比如晋王所在的扬州有帝王之气,在病重意识不清的皇帝耳根子旁念叨两句一定要小心。依照皇帝那多疑的性情,再加上意识不清,把晋王定义为造反,然后对晋王动手也是好操作的。宫里的宦官冲口一言,原本就是刻意诬陷的,而皇帝此刻已经病重昏沉,关键问题上已经把握不住了,听到皇位、造反四个字,顿时就敛了敛神色,当即下令:“斩杀造反又拥兵自重的晋王。”而带兵征伐晋王的正是东宫。东宫搬出朝廷法律,一条条肃穆板正地扣在晋王头上,整个朝廷大员听了这消息,交头接耳的近乎崩乱。元光八年,契丹、奚国、云南联手举兵反叛,大肆贪食大隋边关城池,云南府尹以“清明”为号,建立新国,国号大周。这事儿一起,满朝群臣震惊,病重的皇帝更是气的当场暴毙。东宫太子杨禛监国,秘不发丧,而是立刻派了五位大将前往扬州讨伐晋王。可晋王却目光长远,早已联通恒王、平王随同扬州军八万斩杀了叛乱的云南府尹,奇袭了东宫的五位大将。东宫却因为秘不发丧,被宦官背叛,走漏了先帝尸身腐烂的消息。因为无视忠孝,东宫丧失人心,举国唾弃,弄得士气低落,节节溃败。元光八年秋,东宫被身边的谋士行刺身亡,然而晋王却成功击退了契丹和奚国,尽得世人之心。豫光元年,春。茶馆中熙熙攘攘,小二端着茶水来回沏茶收茶钱、坐在正中的梳背椅上说书的先生,却是绘声绘色,一双书生气的眸子泛着光泽,“众臣工跪在京城东华门前,手捧皇袍请晋王登基……”“你快得了吧,晋王是大隋摄政王,哪里来的黄袍加身?!”茶客端起瓜子朝着说书先生扔去。说书先生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半晌撇撇嘴,“那是因为登基有六宫……充实六宫……有人吃醋不乐意罢了,江山和美人,大抵都是美人赢的次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