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那座小镇的废墟遗址。这里已有大变化。阴煞之气荡然无存,游魂野鬼不知所踪。秋末初冬,却有春风送暖。废墟之上,草木逢春,百花齐放。李岁来到那座无名坟墓前。墓前没有了那把断剑。就像是和他的主人一样,重获新生。断剑大概在等自己的剑主苏醒,然后再带着它游历人间。李岁蹲坐在地上,摘下腰间酒壶,轻轻洒下,“为你的新生,敬一杯。”一口酒下肚,不由自主,思绪飘回到南遥关。那天,记得有个剑客来时意气风发,要问剑一场。似乎,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早就跌境很多年了。离去时,剑客满脸失落。那一刻,他大概想到了在山上时的美好,曾经的意气风发,下山游历后的险恶,后来的跌境。一路上都风雨兼程,却依旧心有所念之人。最后却是只想见一个白衣姑娘。于是,他离开了南遥关。李岁感慨,“本意是要脱离凡尘,最终却困死其中,修行路上,各有各的劫难,逃不掉,避不开。”李岁收起酒壶,站起身,向来时路望去。山崖边一夜。李岁猜到了那剑客的身份来历。也确定了一件事,那时候在古井世界,那一场剑雨和那一块福地,皆出自山崖边那位年轻剑客之手。果不其然,剑客自证了。李岁轻然一笑,“刘念,留念,虽然多有冒犯,但是呢,还是小声说一句,真是个毫不吉利的名字。”失去之后才懂得想要抓住抓牢的东西,就叫留念。——在崖边夜幕下。年轻剑客同样猜到了李岁的身份来历。眼前的年轻人大概就是老衙主嘴里说过的那个变数。青州关城头那场恭送远游的祭剑,正是为这年轻人而举行。年轻人一身伤病,却执意远行。年轻剑客看到了李岁心底若隐若现的某些东西。杀意,愤怒,仇恨,还有自责?真是个复杂的家伙。剑客修为很高,却并不擅长琢磨人心,也看不到他人心之所思所想。只是大概的猜测出,那个叫李岁的年轻人要去的地方,应该是那座叫泥秋门的山头。年轻剑客突然皱了皱眉头,心情有些不悦,“为什么偏得要让那个小家伙去承担那些本不应该让他承担的东西呢?”年轻剑客埋怨几句,越想越烦,干脆直接沉默赶路。这些年来,妖谭山一直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北亭国那位老皇帝也早就忍无可忍,想要彻底剿灭境内那几座妖族府邸了。只是,这么多年来,摆在明面上的证据要么小到定不了罪,要么可以直接忽略不计。如今,先是有了那头大妖龙首刻意清除叛徒而设的算计。大妖龙首就只是以一个王座大妖的身份,与妖谭山某个修士提了一嘴,让妖谭山去泥秋门挖走一口井。如此简单的事情,便能一举两得。借刀杀人,借北亭国之手彻底清理妖族叛徒。破局攻心,专门留给李岁的困境。有了这个前提和关键所在。李岁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北亭国和老衙主用来剿灭妖谭山的棋子。或者说是最主要的人选。至于罪名,最大的那一条就足够了。李岁在守住青州关后,已然成为了北亭国战功显赫的人族修士。只要李岁愿意,任何山头宗门都会十分欢迎他的加入。甚至是,那位老皇帝也已经为李岁准备好了古衙门专属谱牒。如此一来,妖谭山的罪名又多了一条。“那么,尔等竟敢挑衅我朝功臣,甚至胆敢围杀我朝功臣?”“忘了讲,尔等竟敢刺杀古衙门修士?”“杀无赦!”从始至终,好像没有人在意李岁到死活。以至于,年轻剑客借出了一把本命飞剑。年轻剑客突然心有感应,轻笑一声,“李岁,李岁,山有夕阳无限好,岁岁平安亦喜乐,还真是个好名字!”——南州。泥秋门。断崖屋舍前。有少年怒目圆瞪,心有仇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少年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神仙桥的老桥主,赶来的及时,拦下了暗杀少年的杀手。却被突如其来的拦河畔老畔主斩去了一条手臂。紧接着,立剑峰的老峰主也来到断崖屋舍前。很快,拦河畔和立剑峰弟子围堵了断崖屋舍。四面八方皆是敌。少年死死抱着那把长剑,突然间,心有悔恨。“早知如此,那天就该跟着那剑客离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而,少年并不知道,那个年轻剑客曾给过他机会。一个继承剑客衣钵的机会和另一个更大的机缘。那日清晨。心情不太好的年轻剑客,一把将少年拽出屋子。,!将那把长剑递还给少年。剑客这样说道:“这就是你要报仇的态度?”少年只是颓废呆立,像具行尸走肉。剑客心里有些失望,说:“你的仇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而你就甘愿这般颓废下去?”少年无动于衷。剑客彻底失望,便怒道:“你他丫的,真当别人的性命不值钱啊!”“给我把剑拿起来!”剑客给了少年最后一次挽救的机会。少年看也不看剑客,走回屋子,埋头痛哭。事不过三,就是年轻剑客的做人做事的底线原则。三次机会。第一次,少年若是选对了。年轻剑客便会答应他一件事,剑客行事从来如此而随意。只可惜,失望了。第二次,少年若是选对了。年轻剑客便想收徒了。而且还是关门弟子,在那座大雪山里,辈分会极高。还是失望。第三次,少年哪怕只是拾起那把长剑,怒气劈砍过来。年轻剑客便要代兄收徒了。大雪山未来的掌权者!这分量很足,大到散布出去,能引来万千修士堆扎山头。其中,或许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一个供奉名头而来。然而,少年全部错失。乃至于此刻,少年才恍然大悟。追悔莫及!神仙桥老桥主抬起剩下的一只手臂,死死护住身后的少年。“三师弟,师尊死前的遗言你们当真要违背?”老畔主不动于衷。老峰主充耳不闻。老桥主不得不搬出老黄历来,“当初师傅仙逝前,可是说了,谁先死,死者的遗言便是师尊之令,不得违背,违背者,身死道消。”老人犹想起当年师尊仙逝前的那一幕。奄奄一息的老人,坐在木藤椅上,神色复杂。仿佛早就已经算到了如今出现的这一幕幕。思来想去,最终千言万语汇成几句话。“任你们今后怎么闹矛盾怎么闹纠纷,为师也管不着了。”“只不过,你们四人记住,谁先死,他的临死遗言便是为师之言,不得违背!”“违背者,为师诅咒他身死道消!”老桥主突然失笑,原来师尊早就算到了一切。老畔主终究忍不了了,怒斥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别总拿师傅来压我,他都死几百年了,尸骨都化成土了,他还想怎么管?”一旁的老峰主神色难看,对自家这三师弟心有不悦。转念一想,他自己也在助纣为虐,便只能强忍着住不悦。少年死死瞪着这些仇人。心生绝望,既然此恨不能报,那便求一死,去冥界陪陪那丫头也好!老桥主怒不可遏道:“谁给你的狗胆,敢对师尊不敬!”老畔主冷呵一声,“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目光扫过那少年。眼神突然一凝,骤然出手,一招隔空取物。少年被推翻出去,腰间那破旧钱袋子飞向老畔主。少年再顾不得那把长剑,拼命挣扎,艰难朝前爬去,撕心裂肺。“把它还给我!还给我!”老畔主将钱袋子一把抓住,阴沉道:“就因为这么个破玩意,害得我泥秋门险些覆灭于妖谭山妖族之手……”停顿了一下,老畔主眼神狠厉道:“你该死!”天色尚早,初冬微凉,风声回荡。就在这时。有道声音从山门处传来,霸气十足,直言厉声。声音随风而来,在断崖屋舍的众人耳边回荡。“我数到三,不想死的话,就把那钱袋子放下!”“三!”“你真该死!”:()剑气挑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