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虽然有佣人阿姨,但除夕这一天,按照惯例,她妈妈会亲手做一顿大餐,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那会儿,她爸爸也还没有出事。一家人就和这每一扇窗户里的普通人家一样,欢欢喜喜迎接新年到来,商量、盘算着新开始。年年循环往复。直到那场意外发生。自此以后,谈萤随母亲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她不愿被人戳脊梁骨,却也没有办法沿街乞讨,无法大义凛然地与母亲割席。只能抱着那点无法说服自己的自尊,日日自我折磨。对那时小谈萤来说,或许每一年伊始,都是一场新的地狱。……想到过去,谈萤忍不住吸了下鼻子。寒冬腊月,真的好冷。她轻轻“啧”了一声。下一秒。耳朵被人从后面捂住。那人许是戴了一副手套,耳垂上传来毛线般温热柔软触感,密密实实地盖在冰凉皮肤上,将寒风尽数挡在外头。“……”喧嚣也被阻挡。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留下一点点微弱感知。像是孤身置于宇宙浩瀚中。谈萤一愣,“唰”一下扭过头去。这下,她刹那的静谧宇宙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是段泽闻。他一身浅咖色风衣,里面是深棕色高领毛衣,搭同色系围巾手套,满身风雪。加上人高腿长,头发懒散地搭在眉骨上,衬得五官精致俊朗,整个人有种矜贵却浪漫不羁的味道,美好得仿佛从电影里走来。此刻,他正站在谈萤身后,静静地看着她。谈萤瞪大了双眼。仰起头,与之对上视线。“冷吗?耳朵都冻红了。”问完,段泽闻也没有等她回答,抬手,将自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摘下来,给谈萤围上。羊绒材质柔软又保暖。上头还残留着上一任主人身上的体温和气息。霎时间,席卷全身。好像连五脏六腑都变得温暖起来。……亦或是、只是体内酒精被点燃?她也无法判断。谈萤:“你……”第一个字尚未落下,段泽闻已经迅速摘下了手套,套到她手上。他的手套明显是男士的,谈萤虽然因为人高、手指在女生中还算细长,却也觉得大了几号,不太合适。不过,段泽闻显然并不在意这些。表情淡漠,手上动作却不停。他很仔细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将手套和围巾都扯得严实许多。“……”因为通身装备都给了她,段泽闻整个人立马变得清瘦。连旁人看起来也觉得很冷。谈萤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段泽闻,我不冷。”段泽闻:“不许摘。忘了上次发烧的事情了?这种天气穿这么点在路上闲逛,你想去医院?”谈萤抿着唇,垂下眼。睫毛不自觉上下轻轻眨了眨。像是蝴蝶振翅。她停顿半秒,才说:“剧组聚餐喝了点酒,出来散散步,真的不冷。……你怎么突然来了?”段泽闻:“来找你一起跨年啊,老婆。”最后两个字,似是调侃,又似是掺杂了万千缱绻味道,唤得人心尖不自觉变得酥酥麻麻起来。按照以往惯例,谈萤不该给他看什么好脸色。偏偏,在此时此刻,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今天是除夕啊。是农历旧年的最后一天。是所有国人最重视的一个节日。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在怀念曾经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新年,这一秒,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来到了她身边。从某种角度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刚刚好。一切都像是神明的安排。谈萤长长叹了口气,决定遵从内心。她声音软下来:“段泽闻,谢谢你。”段泽闻勾了勾唇,“和我不用说谢。你等会儿,还要回去吗?”“怎么了?”“我们去买烟花吧。到零点的时候放。”海市禁烟好几年,哪怕是过年,市区内也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没有“砰砰乓乓”的动静,总觉得少了几分年味。难得到这种小镇来过年,当然得要应景地放烟花了。谈萤怔愣一下。这么冷的天,在外面放烟花……又不是小孩子。但见段泽闻眼中神采奕奕,她仿佛也被感染,说不出拒绝之词来。想了想,她点点头,说:“那也行。我先回去和他们说一声。”“好。”她刚刚出门没有太久,走得不算太远,折回去也用不了太久。馆子里,组里人都醉得七七八八了。谈萤佝偻着腰,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座位旁边,拿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