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道已带了军士在外列队,阿殷带人将重伤的周纲拖了出去。
一行人整装下山,行至陡峭的石阶,因阶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所有人列单队前行。阿殷率先过去,后面两名士兵抬着周纲。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秋日清晨凛冽的风中,忽然有疾劲的破空声袭来,铁箭直奔周纲。
阿殷悚然一惊,听风辨音,迅速腾身而起,挥刀去挡,那铁箭被刀背撞击,铮然一声响,改了方向射往侧方,深深钉入粗壮的树干。阿殷足尖在阶侧一点,腾身回到石阶上,看向那铁箭来处,只见十数步外建了座瞭望塔,有数丈之高。塔上四面有洞,正对着阿殷的方向,有个乌衣身影猛然自洞中扑出,直直坠向地面,看其模样,似已被铁箭穿胸而过。
她骇然之下,猛的明白过来,心中发急——
这队伍中有定王有将士,那铁箭舍了旁人,直射向周纲,必然是有人怕周纲吐露内情,不欲留下活口,趁这段路上难以放手突施杀手。这袭击来得突然,又悄无声息,射箭之人随即被灭口,等定王后面这残弱负伤的将士反应过来后追过去,恐怕背后黑手早已逃之夭夭,又如何捉获人证?
阿殷这念头还未落下,就见有道青金色的身影飞身直扑出去,如同振翅而起的巨鹰,绕向瞭望塔后。
她只觉眼前一花,往队伍中看时,定王早已不知踪影。
而清冷的晨风之中,只有他的声音遥遥传来——“看好周纲!”
阿殷不敢掉以轻心,下令军士将周纲抬至平缓处。等了片刻,就见瞭望台后青金色的身影疾掠而来,一如去时的迅猛。到了跟前,定王将一名劲瘦的男子扔在地上,将缴获的劲弩递给冯远道。
“带回去严加审问。”他的目光刀锋般剜在男子身上,“务必挖出实情。”
回到凤翔城的时候,已经是日倾西山了。
阿殷整日劳顿,加上昨夜激战时被周纲重刀所伤,虽没见血迹,腰腹处却着实难受。她并不怕刀剑伤,那种伤虽刺痛,却也好打理,只消小心用药,连疤痕都不会留。然而如今是伤在腰腹,虽然有那软甲护体,到底也受了重击,先前还不觉得怎样,这一路骑马颠簸,渐渐就难受起来。
女儿家的身子全系在腰腹之间,若这儿有什么闪失,累及整个身子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阿殷固然想要早日建功博得定王赏识,却也不会拿这幅身子去换,强忍了半日,此时便再不敢拖延。她抬眼看向定王,那位骑马走在最前面,脊背挺直,长剑在腰,正侧头同魏清说话,想必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阿殷不敢打搅,只催马到了冯远道身边。
“冯典军——”她的声音比平常虚弱些,“这是要去哪里?”
“先去州府衙门将这些山匪交接清楚,还要审问周纲和那刺客。等常司马他们从南笼沟回来,也还有事要商议,怎么?”冯远道见她面色略显苍白,关切道:“身子不舒服么?”
“有些不适。”阿殷点了点头,“我想告个假先回家去,典军能否行个方便?”
“交接的事也用不到你,既是身子不适,早些回去歇息。”冯远道当即应了——他执掌定王帐内守卫陪从等事,左右卫队都归他管,这点事自然是能做主的。
阿殷便也不再逗留,告辞离去。
到得城南的家中,陶靖尚未归来,只有如意焦急的等在门口。见她进了巷子,如意便从门口奔来相迎,待阿殷下马后,将她手臂扶住上下打量,“姑娘这回无碍吧,有没有受伤?”见阿殷身上不见血迹时稍稍松了口气,旋即便碰了碰那黑沉沉的披风,“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