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仿佛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脏,血淋林的痛楚让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不由自主,在他的理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双手便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婉贞!”他哽咽着,喃喃地说着,像是一种誓言,对她,也是对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一定!”
婉贞依偎在他的胸前,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痛哭失声。
然而,对于这两个无权无势的人来说,抱头痛哭似乎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光绪是个不管事的主儿,大清朝的军政大权全都掌握在慈禧太后手里。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由慈禧太后亲自处理,各地报上来的折子首先必须在军机处走一转,由军机大臣们决定好事情的轻重秩序,甚至是提出解决方法的建议,这才上报给慈禧做最后决定。因此,除了慈禧太后之外,大清朝廷中最有权势的官员,恐怕就是军机大臣了。
须发皆白的张之洞坐在军机处里,屋里的炭火充足,将整个房子烘得暖洋洋的。他只穿了一件单衣,额头却还是有些微微见汗。
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他叹道:“纯如果然不负重托,黑龙江的事情交给他,果然是对了。”
载沣从案几旁抬起头来,问道:“张大人,是那个伐木合同的事吗?”
张之洞点点头道:“纯如跟俄国人软磨硬泡了四年,总算是磨得他们让了步。与原来的合同相比,俄国人的伐木地段被限定为火燎沟、皮洛、杈林河三处,火燎沟和皮洛长不过三十里,宽不过十里,杈林河也不过长五十里,河右岸宽二十里,左岸宽十五里。新旧合同相比,昔之所损失者,或争回十之八九。不容易啊!”
载沣精神一振,赞道:“程大人果然好手段!”旋又皱起了眉头,疑惑地说,“我记得,当初跟俄国人签订这个合同的人乃是周冕吧?”
张之洞冷哼了一声,蔑道:“周冕?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载沣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听外面有人说道:“禀醇亲王,载涛贝勒求见。”
载沣不由得一愣——载涛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不过他这弟弟从来就不关心政事,更是极端厌恶到军机处之类的地方来,今儿个居然会主动出现,若不是心血来潮,便必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他心头一惊,看向张之洞道:“张大人,我去去就来。”
张之洞本就是个老而成精的人物,闻言也不问原委,笑呵呵地说道:“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醇亲王请自便。”
载涛作了个揖,转身匆匆走出了军机处——载涛虽然是皇室宗亲,但却没有官职,即便是有,也不到可以进入军机处的级别,只能在外面等着。
出了城墙,只见载涛身穿一身深蓝色的行袍,外面套着马褂,头戴暖帽,正不安地走来走去,神色焦急。
一眼看到载沣出来了,他立刻迎上前去,叫了一声“五哥”。
载沣看了看他,一眼便看出他眼中的惶急,心中诧异,笑了笑道:“老七,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进来了?明明平日里好说歹说也不肯接近半步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想借这插科打诨放松一下载涛紧绷的神经,不过显然是失败了。载涛的神情根本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仍旧一脸的紧张和焦急之色,说道:“五哥,有件事情,想要找你和五嫂帮帮忙。”
载沣心中更加的惊疑不定了。
记忆中从未见过载涛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平时他总是一副恬淡的样子,似乎什么不放在心上,那种洒脱和淡然总是令自己和老六欣羡不已。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令他如此这般惊慌?
“什么事?”他问。
载涛看了看四周,走前两步,在载沣的耳边低声说道:“五哥,老佛爷把婉贞叫进宫里去,已经五天了!”
载沣一惊,急忙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左右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这句话,这才深吸了口气,阴沉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
载涛点点头,没有多说,紧跟着载沣离开了紫禁城。
愧疚
上了马车,兄弟俩对坐着,载涛固然是忧虑惶急,载沣心中也不禁一片凝重。
婉贞被慈禧召进宫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召见,就跟幼兰一样的,最多不过一日,婉贞便早就应该回家了才对。然而方才听载涛说起,才知道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回去,那她这些日子都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一直留在宫里?!
载涛看了看他,终究按捺不住,焦急地说道:“五哥,五嫂是经常进宫的人,可曾有过这样的情形?婉贞一连五天都没有回家,也不曾有只言片语捎回来,怎么回事?”
载沣看了他一眼,为难地说:“这……老七,我们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你嫂子就算进宫,也不过就是一天半天的事儿,晚上终究是要回来的,老佛爷也没有留成了家的女眷在宫中常住的习惯。”
听他这么说,载涛心中更是一紧,急忙问道:“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明知载沣也不可能知道,却还是偏偏忍不住问出口。
载沣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可曾去打听过?”
载涛摇了摇头,沮丧地说道:“我从未关心过宫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谁可以打听,所以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贞儿究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