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道:“那个女子就是你新娶的夫人?一身的血,都是别人的,”他抬起眼,瞧着榻上的周显恩,“你就是为了她动了内力吧。”看似疑问,实则却是肯定的语气。“与你无关。”周显恩别过眼,声音不冷不淡。沈珏有些怒极反笑,似乎不在意他的话,反而揪着他的伤势不放,嘲讽地道:“别人叫你战神,你就真当自己是神了么?还跑去救苦救难,这可不是你周显恩的作风。”他的声音顿了顿,嘲弄地道,“还是说你真的爱上那个女子了?”周显恩愣了愣,有些不耐地道:“你是看病的,不是说书的,哪儿这么多废话?”“不是最好,你从现在开始就待在这里。不出三年,我可以治好你。你再这样下去,会死。”沈珏瞧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出一丝想活下去的念头,却只能看到一潭死水。周显恩闻言却是闷笑了几声,碎发遮住他的面容,直笑得肩头都在耸动,良久,他才漫不经心地道:“救我?废了我的内力,然后真的像一个废人一样活下去?”“活着就够了,你现在什么不缺了。你活着就是镇国大将军,以你的手段,没了武功,一样可以风光地活着。”沈珏知道他要做什么,可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只希望周显恩就此收手。“沈珏,三年太长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你只用治好我的腿就够了,别的不用你操心。”周显恩抬眼瞧着他,眼中是不容拒绝的情绪。屋内沉寂了片刻,却像是风雨欲来,带着倾覆之势。沈珏的声音带着积压的怒气:“就算我压住你体内的毒,治好你的腿,你这一辈子别想回战场。你牵动内力就会毒发,就会死的更快。”他眉头紧蹙,咬牙道,“周显恩,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欠任何人的,也没必要为了那件事,把命都搭进去。”周显恩低垂了眼帘,轻声道:“哦,那还是能站起来的。”沈珏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了。屋内一片沉寂,只有雨打窗帘的敲击声,像落下的鼓点,次药浴清晨,林间翠鸟娇啼了好几声,踩着爬满了青苔的长阶往上是一间僻静的竹舍。屋顶的茅草杆子上滴落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在靠在墙壁的石缸里。谢宁一手端着食盘,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将军,是我,给您送早膳来了。”屋内似有水声哗啦响,随即清冷的声音传来:“进。”谢宁闻声,便径直推开了门,氤氲的雾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入门是两道垂下的素白幔帐。她随手撩开,一抬眼,瞧清屋内的景象,差点惊得手里的托盘都摔到了地上。周显恩赤身躺在木桶里,水面只漫过他的胸膛,漂浮着各色的草药。他与她正面相对,慵懒地将头靠在木桶边缘,白得几乎可以看见细小血管的手臂搭在一旁,水珠子就凝在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上。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鸦色长睫挂着些水珠子。瞧着谢宁睁大眼,一脸懵的模样,他略歪了头,打湿的墨发柔顺地贴在脖颈上:“怎么,看傻了?”谢宁只觉得耳畔轰然一声,随即脖颈间升起滚滚热流,熏得她面色绯红,急忙别过眼,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扑棱着。她只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低下头小声地道:“将军,您在泡药浴,怎么不跟我说一下?”水声哗啦,像是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尾音带了几分戏谑:“被看的是我,吃亏的也是我,你怕个什么?”他瞧着她连眼睛都快不敢睁开的模样,嘴角忽地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谢宁一噎,复又抿了抿唇,这人真是强词夺理。可她偏偏又寻不出反驳的话,她侧过身子,也不和他争辩了,只是推了推手里的托盘:“这是我给您备的早膳,您这会儿不便,那我就放在桌案上了,您待会儿记得用膳。”她放下托盘就欲要退出去,湛蓝色长袍裹在身上,唯有腰带松了些,有些空荡荡地,更衬出腰身盈盈一握。虽还算合身,却明显是男子的衣袍。周显恩忽地沉了沉眉眼,声音带了一丝不悦:“你穿的谁的衣服?”谢宁的脚步一顿,低头瞧着身上男子的服饰,下意识扯了扯窄袖,不解的道:“这是秦风给我的。”似乎是怕周显恩误会,她复又解释,“我来得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可那衣裙上染了血,昨日洗了还未干。秦风与我身量相差无几,恐我无衣可穿,他便将他新买的衣袍借给我了。”沈珏有洁癖,既是在他这里做客,她自然也不好多给人家添麻烦。她那身衣裳上的血洗都洗不干净,还好秦风前些日子新买了身衣袍,还未来得及穿,正好放在马车里的。他不过十五六岁,长得又瘦弱,个子也只比谢宁高一点点,穿起来倒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