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忽地炸响,稀薄且失真。那是某种无知觉的尖叫,混合梦中的呻吟。
前任店主指了指耳朵,又用力地紧紧阖上双眼。方白鹿明白他的意思:这段记忆,只被耳闻却不曾被目击。
“咳……咳……”剧烈的咳嗽从四面八方传来。
前任店主指了指方白鹿,又点了点喉咙。
“……咳嗽的是我。”方白鹿曾与前任店主朝夕相处,有着极深的默契。
咳嗽之后是一股满布痰音的呼吸,如同破败的风箱:
“呼——嗬——呼——嗬——”
方白鹿只觉得自己的气管里也满布粘液,说不出的难受——
突然间,似有无数人齐声念诵的合鸣声传来,交叠在一起:
……
“安得普赐鼎中丹,醍醐灌醒痴愚辈?”
……
这合鸣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却在方白鹿的脑海里像一辆卡车似来回鼓**了数圈。
无数金属、水泥与塑料的碎块不知从哪浮现,向两人拢来。那些细密繁多的碎片重新搭建起那老旧的房间——
两人又回到了卧室中,窗景里的虫鸣与鸟叫格外欢脱。
短暂的回忆结束了。
“就是这样。”前任店主跨出脚盆,把双腿放在水泥地上。
“这是祖宗您苏醒时我的记忆……那时候我正在睡觉。”他把头转向白棺旁的单人床,“但人年纪大了,睡得也浅……”
前任店主一手撑住椅面,一手扶好工作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方白鹿收回下意识想上前搀扶的双手,等待他的下文。
“发生了什么您也听到了……那是我半睡半醒间听到的声音。”
他一手撑住膝盖,一手重重拍了拍白棺:
“等我起来之后,这‘老房’也开了。只是……”
前任店主的深深叹出一口气,摘下眼镜在眼窝上抹了抹:
“只是……里面有两个‘你’。”
“……”
“一个三魂七魄已散,店里又没有呼吸机。而且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光是看着就知道时日无多……后来没多久就走了……”
三魂七魄的消失,也就是医学定义上的脑死亡。而脑死亡的不幸者,已经无法自主呼吸了。
“另一个么,却非常健康,也就是……”
前任店主仰起脸,对方白鹿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