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刚刚好。可以先暂时告别了,这位仙师。”
那之前被他击打翘起、卡在隧道混凝土中的车厢,现在正带着千钧之势向兆吉子压下:巨大的势能带起无匹的风压,吹开周围的尘土。
“智能很重要,这个练气士现在太呆了。”
刚刚那两枪沙包弹都是为了掩盖再次出剑的手机——方白鹿已经将自己一心两用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而“手机”瞄准的是车尾卡在承重壁混凝土中的位置,并完成了任务:只要将其周围的混凝土击开打碎,这车厢便会重新落下。
方白鹿虽然不了解吉隆坡地铁是哪家公司中标后建造,可他却听过作为车厢材料的合金是如何粗制滥造。在自己的前世,空载(无乘客)情况下的地铁车厢一节大约40吨重。
但现在的吉隆坡地铁,一节地铁车厢的重量在空载时大约不到8吨——这降低了的牵引耗能,缩减了维护成本:至于增加的脱轨与事故风险,并没有多少人在乎。
而这8吨的车身重量,再加上下落时的重力势能与兆吉子可怖的自重……
“自作自受。”方白鹿心想。
这印证了方白鹿之前的猜测:兆吉子之前击落飞剑与沙包弹,其实对那些“针对自己的攻击性行为”作出反应。加之不知原因的低智能,使他没有察觉方白鹿的计划。
车厢下落,像是巨大无朋的苍蝇拍、又像是敲击钉子的榔头:
咚——
“兆吉子”正好适合当那颗被打进地里的钉子。
方白鹿没机会看见“兆吉子”被敲进混凝土里的全过程——他的肉眼动态视力跟不上,更无法穿越刮起的重重尘埃。他只是将双手护在脸前,阻挡那因可怖撞击而四散飞溅的碎石。
更重要的是,与傻乎乎地呆在原地等待相比,直接逃走以免节外生枝是更好的选择。
以这兆吉子的肉体强度,搞不好只是将他困在混凝土的地下里罢了。
“‘庆云观’……”方白鹿抹去脸上沾上的尘土:黑红干涸的血迹被汗水略略化开,加上尘埃的灰色,像是晕散的颜料。
“他妈的。狗玩意,你们惹错人了。”他把污水甩开,牙齿恨恨地左右挫动。
……
“新(Arata)”无父无母,新马来西亚的荒原便是他的家。“新”并不了解自己究竟是如何从海的另一端来到新马来的,而他也并不在乎。
与其他那些迷茫的游子不同,“新”对自己生命的意义、来历有着全然且透彻的了解。
不像另外一些来自化外之地的部落,“新”与他的“阿塔拉(Atara)”是荒原上的独行客。他们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试图将自己先天之炁中的遗传代码悄悄置入吉隆坡市民的胚胎中,以求“传宗接代”。
他与“阿塔拉”有着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的存在:古老且神圣,遵循着万物的至理——“道”。
约在数月前——新并不了解时间逝去了多少,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时间是停滞且不变的——他的“阿塔拉”消失不见了。
新翻找过他们俩共同入眠的床铺被褥(由马贼身上剥下并鞣制的皮肤、找到的帆布、及在“死城”捡到的加热器一齐加工而成)、打开过从出生至今都是关闭的培养槽(阿塔拉没有从其中重生,说明她并没有自己结束生命)、也去了他们共同的猎场寻觅。
但无论哪里,他都没有找到“阿塔拉”的身影。
这令“新”感到担忧:“阿塔拉”已接近三十岁——她的天命马上就要到来。
“阿塔拉”护佑他从胚胎至婴儿、孩童,并抚养直到成年。而新则会在“阿塔拉”完成天命、走向死亡后,为从培养槽中重生的“阿塔拉”做同样的事。
他与“阿塔拉”互为母与子、父与女、手足与爱侣。这是一种篆刻在身体先天之炁中与脑中生物芯片里、已变得无比坚定的关系,已然持续了数百年——在遥远的过去,有人将一份先天之炁分为“阴”与“阳”,孕育了“新”与他的“阿塔拉”。
阴阳相合,此乃天道至理——就像“新”与他的“阿塔拉”:本为一人,却秉二气相生、循环不休。
他们俩的关系理应如此,万世不竭:直到时间的尽头。
“‘我们是人类只需独善其身,无需社会关系的证明。’”“新”脑中回转过“阿拉塔”曾说的话——这句话在数百年间,他们互相教会彼此一次又一次,直到无数次。至于这句话到底来自于谁,已无法得知。
直到这一天。
“新”感到脑中的三魂七魄有着隐隐的牵引:那是吉隆坡的方向。
至少在这一次生命中,两人都还未离开过荒原。
在这一次短短十余年的生命里,“新”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焦虑与对未知的恐惧——这都来源于那生命意义的失踪。
“新”拿上自己或是阿塔拉在某一次前世中所拾获的宝剑,去城市中寻找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