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生镜中不屏蔽记忆有好有坏,好处是可以及时抽离,坏处同样明显,那就是会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比如詹倩兮,她就忘了此刻她仅是一个修炼刚起步的弟子,下意识用后世的态度对待一切。
詹倩兮十八岁,修为三星,放在普通弟子中这个修为惊天动地,但结合她的家世、资源,这个进度只能说不拖后腿。放在英才辈出的昆仑宗,她只属于中等偏上。
和江子谕不能比,便是桓致远今年也打通四星脉了,远远甩开詹倩兮。万年前的修仙界卧虎藏龙,看的是修为而不是身份,仗着自己是大小姐就敢对普通弟子动辄打骂,无异于找死。
詹倩兮咬紧后槽牙,她独断专行多年,又是从末法时代回来的,性格越发骄纵跋扈,让她给一个平民女子道歉绝无可能。但现在江子谕和昆仑宗众多弟子都在,詹倩兮不能不管不顾。按照三生镜中的设定,现在江子谕是天下现存唯一一个六星修士,碾死詹倩兮像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便是宁清离都不敢硬来。詹倩兮逞一时意气容易,若是因此引起江子谕怀疑,导致三生镜全盘皆输,那就亏大了。
詹倩兮再不情愿,也只能僵着脸,硬邦邦说:“抱歉,江师兄,刚才我着急了。”
“修行最忌讳急躁,詹师妹回去要注意修心了。”江少辞淡淡瞥了詹倩兮一眼,扫向其他弟子。正看热闹的弟子立刻收心垂头,一个赛一个乖巧,江少辞不紧不慢开口道:“灵霄秘境已经关闭,你们也该回宗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便是再废物,也不至于无法自保吧?”
弟子们连忙摇头称不敢,江少辞抬手,修长的手指随便画了一道符,打到各个弟子身上,说:“这张灵符可保你们半个月内安全无虞。回宗后,若长老问起,你们就说我过几日回去。”
昆仑宗弟子看到护身符纷纷大喜,江子谕亲笔画的符纸可难得一见,有这张灵符在完全不用担心安全,说不定还有其他收获。着急的弟子已经拿出空白符纸拓印了,江少辞一眼都没有看詹倩兮,一阵灵光闪过,他们便消失在原地。
江子谕竟真的带着那个陌生女子走了。弟子试探地看向詹倩兮:“詹师姐……”
詹倩兮脸色铁青,近乎是磨着牙道:“天衍仙尊的事便是昆仑宗的事,我等晚辈不好定夺,回宗,去见太虚道尊。”
在灵气世界,江少辞赶路要肆无忌惮的多,一转眼,他们就已经飞出千里。
牧云归心想在一个世界里当力量巅峰真爽,说话从来不用讲道理。她微叹一声,道:“你看,我没说错吧。”
詹倩兮的表现确实很不对劲,她之前虽然也骄纵,但那是一种少女式的心高气傲,和现在动不动就打人的跋扈全然不同。江少辞问:“你怎么知道?”
“我都说了,我是从未来回来的。”牧云归说,“我在未来遇到了你,那个时候世界已经不是如今的模样,你遭遇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我来到这里,想要提醒你。”
江少辞问:“所以,秘境里那阵奇怪的波动,是另一个我发出的?”
“不是另一个你。”牧云归叹道,“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实现在的你,在一个幻境,或者说回忆中。”
江少辞默默看着她,牧云归抬手,止住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你先听我说完。这种事情很难理解,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冒出来,告诉你现在的生活是假的,任谁都不会相信。但你也看到了,詹倩兮不对劲,如果你回昆仑宗,可能会发现你的师父、好友,都不对劲。”
牧云归说完,紧张地盯着他。如今的江少辞和未来不一样,后世他经历了背叛,对那些人只有恨,但现在他却什么都没有经历,宁清离是他最尊敬的师尊,桓致远是他最亲近的朋友,而牧云归呢,只是一个认识一天的陌生人。她忽然跑过来说那些人的坏话,可能会起反作用。
牧云归预料江少辞可能会生气或不屑,但他只是点点头,平静问:“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牧云归惊讶,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你相信我?”
“不相信。”江少辞说,“但我会听你说完,然后自己判断。”
牧云归着实松了口气,连忙说:“你愿意听就好。我是真的知道你未来的事情,不信的话……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去北海偷霜玉堇?”
江少辞之前一直很从容,听到这里,他眉尖用力跳了跳,眼神变得不善:“偷?”
“不问自取,难道还是北境送你的吗?”牧云归虽然站在江少辞这一边,但这件事真的是他手欠,牧云归认真劝道,“少做些缺德事,以后会有报应的。”
提起北境,江少辞表情显而易见变差了。他冷哼一声,道:“霜玉堇本无主之物,能者得之,守不住,是他们废物。再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瞧瞧这个嚣张的样子,牧云归深吸一口气,说:“因为我父亲姓慕,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慕。”
这个理由很不着边际,但江少辞静默片刻,莫名被说服了。他叹了一声,说:“行吧。本来打算去北海的,听说那里的极光很有意思。现在又没地方去了,无趣。”
牧云归顿了一会,问:“你回过人间吗?”
江少辞很明显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她。牧云归静静注视着他,说:“我们回你家看看吧。”
刚才他一直游刃有余,连听到自己未来可能遭遇不测也不慌不忙,然而现在,他像是一只炸毛的刺猬,声音变得格外冷漠:“仙凡殊途,我和他们尘缘已了,两不相欠,回去做什么?”
牧云归轻轻叹了一声,握住江少辞的手,说:“未来的你虽然从没说过,但我知道,你一直很遗憾。我们回去看看吧,就算不露面,好歹和他们道个别。”
修道之人戒心都重,被人近身乃是大忌,但牧云归的手伸过来时,江少辞却没有躲。他发现他的身体并不排斥这个女子,他之所以这么快就接受她,甚至愿意听她污蔑师父,可能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是信任她的吧。
连她自作主张替他决定回家,他也不舍得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