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衡拔下灰獾额心那只青羽箭,笑问虞瑾:“现在虞小姐可有定论,衡是恃才傲物,还是虚怀若谷呢?”
他用虞瑾前番所言打趣她,只令面前英姿勃发的女郎霎时花容萎顿。南衡遂笑道:“衡开一玩笑。”于是将手中的獾递给虞瑾:“送给虞小姐。箭矢没处没有毁伤其浑身皮毛,小姐拿回去,可以做个护手。”
虞瑾接过,心中微跳。
猎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样的战利品,她原本手到擒来,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他送给她的,她却觉得大不一样。
“谢过……南公子。”虞瑾嗫嚅说。
“虞小姐是一人前来的吗?”南衡状似无意地随口一问。
“我……我同父兄还有三妹前来。”她老诚地回答,目光瞟向茵席间的虞愔,她还似之前那般静坐在轻阴蔓草处。
“哦?三小姐?”南衡像是才看到虞愔,拿过那只囚困锦雀的兜袋,朝席间的她走去。
虞愔其实一直在观看他和虞瑾比箭,所有的细节,无一不落在她眼里。陡然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未及移开目光,柔润的清眸便和他疏朗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昨夜星辰(一)
她从席间起身,向他见礼:“南公子。”
“嗯。”南衡并未还礼,而是缓步走到她身前比礼数界定更近的地方,伸手将那只兜袋移到她眼前。
“此乃狩猎所得不虞之物,幼雀难得躲过一箭,又于獾爪下脱险。在下听闻三小姐身体有恙,长年幽居,不如,就把这只雀儿送予三小姐逗个闷子罢。”
席间诸多贵女命妇看着,只道是南公子先送了猎物予她姐姐,她人既同在这儿,也不好厚此薄彼。心中只暗叹南衡寥落至此仍礼节周全,乃真君子也。
虞愔接过那只兜袋,不意碰上他指尖,只如淡凉弱水触及温玉,礼教使她一触即分。
她低眉望着兜中锦雀,如此孱弱、幼小,还没长硬的朱喙一张一翕,深灰色豆眼始终探寻着外面凶险却辽阔的世界。
何人不似笼中雀?误落尘网中,久困樊笼里,何日复得返自然?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南衡一眼,将雀儿收在怀间。鼻息间除了春草馥郁的清气,还有一阵淡雅的雪松遗韵。
是他袖间的,去岁深冬偶然闻过的沉水,而今,已越一年。
到乌金跌落、林烟四起之时,春蒐将近尾声。
参猎者将春蒐所得呈于面前供礼部官员点数,再由礼部将结果上报天听。
所得最多者乃车骑将军虞臻,虞臻身为武将年年拔得头筹并不稀奇,天子亦只是褒扬了几句,末了却说——
“孤见虞少将军的手臂已然康复,武勇不减当年,怎么三个月前少将军抱病不肯出征,孤险些以为要愧对国之英良。”
“看来,这锦上添花的骑射之乐,终究是比沙场浴血更得少将军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