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一把拽过他手中的玉佩,举到阳光下,见玉质还算清润,便藏于怀中。怕他反悔,面上却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
再回返,果然一并带来太子妃的旨意:召王煦于绣云宫觐见。
王煦提着食盒由侍女领着走进绣云宫时,王嬛正幽坐于一袭纱帘之后。
朦胧纱影里依稀可见凌云高髻与攀附其间的赤金凤钗。雍容奢华的大袖、裙裾缀满金线明珠,小山也似堆迭在腰身以下,拖出冗长的拖尾。
那妆华,虽看不真切,想必也是精描细画,明艳照人。
寂寞深宫,线香与香炉里的沉水混合成一种靡艳腐败的味道。王煦的食盒由娥儿递入帘内,王嬛戴着鎏金护甲,用锋利的甲尖轻拨食盒上的楔扣。
食盒打开,中间分出四小格,分别放置糯米粽、绿豆糕、枣花糕与一小盅黄酒。
王嬛见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吃食,便“嗒”一声将食盒盖盖上了。复端详那食盒,似乎是手制,新劈的青毛竹虽然廉价,胜在翠意盎然,刀功齐整。
食物的香气杂着一丝幽逸竹香,很是叫人心旷神怡。
王嬛隔帘道:“听说你想陪本宫说话叙旧,但本宫自问同你没什么情谊,难得你费尽心思来绣云宫探看本宫,说罢,想求什么恩典,本宫许你便是。”
王煦合袖长揖:“太子妃殿下,臣弟,想请见太子殿下一面。”
提到这个称谓,王嬛冷笑一声,像是被触及某个痛处,端起那食盒扔出帘外。
食物盘盏狼藉一地,娥儿们跪地拾掇擦拭,口中惊惧道:“殿下息怒。”
王嬛掀帘款步走出,直视王煦:“求见太子殿下?那你去东宫、去书院,你自去找他便是。你来找本宫,是要本宫夜里于卧榻枕侧,鬓磨耳语,同他讲明吗?”
她唇边逸出一丝怨毒,恨声道:“人人都想见太子,人人都来求本宫,将本宫当作跳板,想看本宫秋扇见捐的丑态吗?”
她果然如王煦肖想的那样,高髻严妆,只是胭脂粉黛遮不住肌肤里的憔悴。
她看上去很疲惫,荣华重压下那种疲惫刻进骨子里,再也出不来。
王嬛走近些,他闻见她华服间熏着一股腻香,不知是为了醒脑还是掩饰什么,恍然入殿时嗅到的那股靡艳腐败的气味源自她身上。被地上倾洒的黄酒的辛辣味冲一冲,鼻息间倒能好受许多。
王煦问:“长姐,你熏得什么香?”
王嬛的表情有些狰狞,脸上的脂粉近看有许多细纹。她说:“这是月浮香,熏一点,勾魂摄魄,熏得多了,有使女子不孕的效果。”
王煦大惊:“那、那你……”
王嬛却不以为意,走到窗边拈起青瓷香台上一支快要燃尽的线香,放于鼻端深嗅,恨恨说道:“姓沈的小娼妇,日日熏此妖香为祸社稷,怎么本宫也熏了,还熏得这样浓,你却始终不肯来看本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