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今日是不是太过伤神了。几日过后,朕带你去昆明池旁的行宫消寒游乐。也解解心绪。”皇帝转口道,语气又恢复了平常与她说话时的低沉温柔。苏容臻知他是无心继续往下说,想想也是,能左右一个帝王决断的原因,肯定非同小可。怎么会轻易说出。便也没有追问,乖顺地应道:“好。”昆明池昆明池是太宗时开凿的人工湖泊,方时曾筑堰使潏、渭两水相通,汇于一地,此地即为昆明池。太宗命人于池畔修建行宫,行宫依山傍水,冬暖夏凉,太宗尤爱,每年都有几个月在此地度过,朝中的一并事务也被转移到行宫处理。故而行宫有一套规模完整的小朝廷。当今皇帝没有太宗那样畏寒畏热,每年待的时日并不算多,毕竟这里不是京中,诸事多有不便。今年皇帝比往年很是提早了一些前往行宫,多是苏容臻之故。这小姑娘,到了冬天,便不怎么爱出门了,纵使有时候跟着自己往御花园转几圈,也是把头牢牢地缩到毛滚边厚氅里。这样不怎么活动久了,整日呆在殿里烤着暖气,人都像支枯萎的小花,怏怏得提不起劲来。好不容易小姑娘在他手下养得有几分福童金女的样子,如今见她这样,哪还忍心。又想着平素她待在宫里,或许还不如同龄孩童玩乐出游得多,很是可怜,更是觉得事不宜迟,该带她出去转转了。皇帝定了心思,也不再耽搁,当即下令让内务府,六尚宫,准备好一应物品仪仗,不日将前往昆明池行宫。出行那日清晨,宫女们正要叫醒习惯晚起的临安公主,皇帝走进来,以手势阻止了她们。苏容臻在睡梦中被皇帝抱上了龙辇,皇帝的动作极轻柔,以至于她完全无知无觉,午间醒来时,都不知到了何处。皇帝见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眸中满是茫然懵懂之意,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轻点她的小鼻子:“睡得这般香,若是哪日朕把你卖了,你怕是都不知道。”苏容臻听皇帝这样说,有点小不高兴地撅起了一边的小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中机灵一闪而过,撑着下巴,对皇帝说道:“怕是陛下不舍得吧,陛下养了柔嘉这许久,便是预计拿去卖个好价钱的吗?那您也太亏了。”皇帝看着这小精怪趴在软垫上,一边对着自己撒娇,一边晃动着那双小短腿,甜笑中带着一丝小矫情,早就铁石心肠化为了满腔父爱,疼爱都来不够,又哪会再开玩笑吓唬她呢。只是从旁边拿来一块衾被盖住她的双腿:“现在便不怕冷了?知你喜暖,明日我们便到了昆明池,那里气候宜人,你可尽情玩耍。”苏容臻“咦”了一声:“陛下,我们这是在往行宫的路上吗?”“是。”皇帝掀开车窗上的帘幕,指着外面的景色与她看到,“已出了长安许久了。”苏容臻听了后,立马坐起来,兴致勃勃地往外张望着。此时,外面的景象无非就是那种最常见的冬日平原景色,稀疏枯败的植物,一成不变,走上百十里也还是这样,没什么稀奇的。但苏容臻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一般,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了好半天。皇帝看着她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心疼,也不知这孩子,在从前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才使得如今看什么都稀奇。“陛下,快看,那是什么?”苏容臻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皇帝闻声望过去,发现是一只通体雪白,在草丛中来回跳跃的雪兔。“那是雪兔。”皇帝说,“春夏秋毛皮是灰色的,到了冬天,便成了白色。”“真神奇。”苏容臻感叹道。“喜欢么?”皇帝含笑看她,“喜欢的话,朕让人在昆明池给你建个兔舍,你想养多少,就养多少。”他爱极了她两眼放光的样子,让他心里又软又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物都捧到她面前。古有宠子成骄,他这也算是爱女成痴了。不过这又如何呢,左右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亲人,面对这唯一,不娇着惯着,捧着爱着,都愧对他天下之主的身份。尤其是过去她所缺失的,如今他要一点一滴地统统给她弥补回来。苏容臻未曾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皇帝就想着要给她捉一群来养。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行,她懊悔地想,她当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被他放在温室里娇养着,自己也越来越思维简单,单纯娇气。她提醒自己,莫要完全迷失了原来的自己。本来,进入这具孩童的身体,就是十分玄妙意外的事情。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便又回去原来的身体了,届时,她还需要清醒理智的思维,来应对复杂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