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历时一整日的搜救终以山腰间一声高呼完满告终。“找到了,大夫人和二少爷在这!”早已满身狼狈的二人这才被顺利救回。主持拨着佛珠告一声阿弥陀佛,以不便参与陈府家事为由先行告退。陈老夫人听完二人回话,假意慰问过一番,便放二人各自回家眷院中休息。一场闹剧有惊无险,有人心怀鬼胎,有人患难见真情,有人长吁一口气。只四下无人之时,老夫人却是临窗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开口:“命可真够硬的,不过,我迟早要除掉你。”陈氏与陈谆出了陈老夫人那,话别后各自回了院中。院中丫鬟小厮见主子完好回来并无不虞,各是一番欣喜,好生服侍,且按下不表。向来消息比人动身得快,这一番风波早由人传信飞回了陈诀处。陈府汪氏别院中“夫君,姐姐和小叔消失一天一夜却仍平安无事,是幸得佛祖庇佑,福大命大,理应高兴庆贺才是。为何夫君仍眉头深锁呢?”汪氏边缓缓起身倒了杯温茶推至陈诀面前,边给随侍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带上门退至外间。“一天一夜,哼。孤男寡女,独处良久。她不肯给我好脸色,倒是对那贱婢之子耐心地很。也不知他们是否早已枉顾伦理,暗度陈仓。”陈诀神色含恨,握紧的拳头重磕向金丝楠木桌,震的一杯刚沏好的茶水飞溅,顺着杯沿湿了一圈。汪氏眼见自己煽风点火得当,连忙继续添油加醋。“夫君想什么呢?姐姐是个良善之人,我早前便听说姐姐知道小叔身子不好,特意多关照了厨房于饭食上多下功夫,钱也是走的她自己的私房。若不是姐姐常惯于做好人,这回坠崖哪能得小叔照拂。否则倘若是她一介弱女子在那深山老林,岂不是难有活路?左右是姐姐福星高照,夫君想哪里去了。”“哦?她还做了这般事,我竟然不知。她对那人倒真是上心啊,全然当我这个夫君是摆设了。”“原来夫君不知?妾身还以为这是夫君与姐姐相商而行的呢,是妾身失言了,还请夫君降罪责怪。”说着便作势要跪下,她月份已大,身子笨重,陈诀哪里看得下去,这才忍着心中一腔怨恨与烦躁起身去扶。“此事与你无关,我还要多谢你告知呢,否则我岂不是成了全府最没头脑的那一个,被他二人戏弄得团团转。”“是……哎呀,夫君,孩子又踢我了,可真是个皮的。”点到为止后,她便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果然奏效,陈诀这才喜笑颜开,好生搀着她坐在贵妃榻上,温情脉脉抚慰起来。明日便要动身回府,陈氏挂怀陈谆脚上伤势,早早便起身来探视。小厮将陈谆扶起身半坐半靠,又听命将一木匣从二少爷贴身行李间取出交于他手上,将陈氏领至里间,这才退下。“二弟,你可好些了?”陈氏知他行动不便,二人同历生死,客气便是疏远,于是坐得离他近了些。“嗯,好多了。”陈谆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眸子未看向她,反而将目光移于她发间。“怎么,可是我的头发乱了?”陈氏察觉到他的视线,忙背过身撇过头伸手要去整理。“嗯,我来帮你。”陈谆从木匣中取出一支簪子,轻缓地插。入她梳得齐齐整整的随云髻中。察觉到了陈谆的动作,她忙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不待她问,他便直视着她的双眼,神色郑重温柔。“燕归杏林簪,很配你。”陈氏轻轻歪着脑袋,伸出左手去抚那只簪子,摸着质地细腻,造型别致,应不是凡品。袖子滑落,露出一小节皓腕,衔珠金簪更衬得落在其上的葱管似手指莹白胜玉,可她却美而不自知。陈谆望着她这模样,眼角微微扬起,唇边亦绽出一丝好看的弧度,俊颜不复往日的冷然气质,盛着她一人的眼中满是柔和与珍视。“多谢二弟,我却没什么可回赠的。”陈氏赧然一笑,却也没有回绝他的好意,她知道眼前的少年表面上淡漠出尘,内心却是最为坚定执着。“无须回礼,我并不是为了收什么才赠你什么。收好便是。”陈谆不再与她对视,撇过头垂下了眼睫,耳根处微不可察地露出隐隐红意。回到自己的别院中,陈氏坐于梳妆铜镜前,揽镜自顾,平日里她喜好素式发髻及造型简单的簪钗,并不于饰物上有所苛求,不过这支别具一格的发簪却真如他所言,为她平添不少颜色。她于髻间拔下簪子,置于手中细细端详。虽是通体为金簪,却不露半分俗贵之气,雕刻传神的杏枝间飞着一只展翅的雨燕,栩栩如生;三朵盛放的杏花点缀其间,花蕊亦十分细腻精巧;几颗大小不一的圆润洁白珍珠散落在枝头,通透润泽,飘雅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