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杨程蹙眉,严恪便提议道:“你到埠头处理事情吧,下一处院子我先过去查。”杨程点头,便与那人一同赶往埠头。夜色渐深,街道边的店铺人家都已熄了火烛,只偶然在门前有几点灯笼的光亮。前头路口几丈开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犬吠声,严恪脚步一顿,立即侧身闪进了就近的巷道,身影隐在昏暗中。他走路一向轻稳,惊动那家犬便只能是旁人,他屏息凝神,留意着前边的动静。《title》作者:author文案:desc☆、果不其然,有两人一前一后扛着硕大的方箱从长街另一头的巷子走出来,鞋底嗒嗒地踩在路面,他们行至那路口,又拐向北面街道。严恪目光闪了闪,他正要去查探的那处小院正是在那个方向。严恪旋即沿着这条巷道绕过去,很快就到了那处小院的后墙,借着墙边榆树的枝杈利落地上到了院角较矮的房顶,压低身子隐在榆树投下的大片浓重黑影中,仔细打量隔壁的宅院。院内并未亮灯,仍是漆黑一团。只听咯吱吱的开门声传来,方才那阵沉重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两人进到院内,又有另两人提着灯笼迎上去,帮着将硕大的方箱抬到靠左的那间屋里,箱子落地发出不小的响动,接着是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严恪耳力虽好却也并不能听清谈话的内容。过了一会儿,两人又走出屋子,从宅子后门出去了,另两人则仍留在正中的屋内,一时寂静非常。严恪从屋顶退回到院墙上,顺着院墙走到隔壁宅院的墙角,眯眼看了看底下,悄没声儿地滑下去,正落在紧挨最右边房间的角落,沿着墙根摸到屋侧的纱窗边,手掌贴上去推了推,并不能推开,想来是从里面闩住了。严恪抽出匕首,将薄薄的匕身插进窗底边缝,挑开闩板,再使巧劲一推,半边窗无声地打开,他撑着窗棱翻进去,接着把窗关好闩住。室内一片昏暗,严恪试探着向前走,刚伸出去的手却立即碰到了冷硬的物体,触感平整并略有纹路,像是粗糙厚实的木板,严恪用手贴在上面,沿着继续走了几步,便触到细细的间隙,再继续走,这木质的物体却一直延伸到了墙边,如第二道内墙一般将屋内的空间隔成两部分,他此时正在外墙与内墙间的长道。他返回方才那道间隙所在的位置,仔细摸索了一会儿,便又发现底部靠近地面处有个十字型的凸起,像是门闩,试着左右拧几下,那十字型门闩竟果真松动开来,木墙的间隙随即变宽了些许。严恪双手手指嵌入缝隙间,扣住边缘小心地向两边使力,木墙便从中间缓缓滑开去,现出一道足有两臂宽的开口。严恪留心着外头的动静,确认仍是一派寂静后,便从开口走了进去,又将滑门阖到只留两指宽的细缝,用匕首顶住底部的门闩。被木墙隔绝的室内更加昏暗,严恪站到角落,点着了一支带来的火折子,细小的火团轻微地晃动着,晕开的光只能照亮一步远的地方,有厚实的整面木墙挡住,光线就不至于透出去让人发觉。他向前走了几步,首先看到的便是近八尺高的木柜,上面还罩着宽大的黑色纱布,严恪抬手将其掀开一角,火光凑上去,入目的竟是一只长耳鸮(1),有着白色斑点的深褐色漂亮羽毛,头顶两侧如角一般竖起的耳羽,此时收着翅翼站立在木柜的方格上,扁平的圆脸上,大睁的橙红双眼一眨不眨直直地对上他,胸膛处却无半点气息鼓动,显然并非活物。严恪转头看了看屋内整齐摆着的其他七架同样的木柜,执着火折子的手略晃了一下,又走到后方那架木柜旁,扬手将罩在外面的黑纱一把掀开。顶着长长角毛的白色大鹦鹉,细腿长颈的丹顶鹤,支着耳朵的雪兔,卷尾金毛的猴,甚至黄纹的大蟒、龇牙的狼崽……各种飞禽走兽不可思议地聚集在这间屋子里,当然,它们都早已死去,却整日整夜地睁着眼睛,各自以仍完好的躯壳被放置在一个个大小合适的格子里,供这宅子的主人收藏赏玩。这就是周蠡隐藏在宅院里的秘密,既有此等癖好,也就难怪他身上会带着腐朽冰冷的气息。严恪一边将黑纱放回原处,一边思忖着,凭周蠡自己的俸禄家底并不足以收藏这满室的各色珍奇鸟兽,更遑论购置宽敞的宅院来隐秘妥当地安放这些鸟兽,那他便只得借助别人的财力甚至人力支持,以满足自己的私欲。若果真如此,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以及帮助周蠡的企图就更值得深究。眼下此处宅院里正在搬运看守的四人想来是知道内情的,亦是周蠡此事的重要人证,严恪的神情有些凝重,要在昏暗的大院里同时生擒四个会武的高大壮汉,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权衡后还是决定先潜回隔壁小院继续监视,待杨程的人赶过来再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