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散落,如瀑的乌发冉冉披垂,少女面色平静,伊川赞布日日为她梳髻她尚能忍,没理由忍不了楚郢这一次。
她想了想,微微抬首,给了楚郢一个情丝柔肠的眼神。
楚郢接到这信号,知晓她真的已经不恼了,微勾唇角,抚住她的后脑,轻吻在她一侧鬓发。
李意如在脑海中将此生最快活畅意的事儿想了好几遍,终于忍住了想摘下那梅簪捅死他的冲动,嘴角微微抽搐,轻靠在他肩上,勉强笑道,“楚郢哥哥~江二郎说,你上回和长平在醉仙楼会面,商量着怎么算计我,是不是真的?”
身旁的少年还不是几年后那个诡谲多疑的荆西王,他闻言浑身一颤,忙握住李意如的肩膀,眼中焦急更甚,“怎会,珠珠,不要听他胡说,江照此人心术不正,他本是商籍,却仍想入仕为官,在我蔚园做幕僚不过跳板,现在他攀上公主府,自然急着要在你那儿寻些功劳。”
李意如微微抿唇,眼中泛出楚楚可怜的水光,侧过脸低声道,“是么,那你和她见面做什么,我知道,长平她…她对你…”
少女低垂的侧脸柔弱又伤情,楚郢心下微微放心,她能在意这些,说明对他并非已然绝情。他忙从袖中拿出丝帕递过去,解释道,“绝没有的事儿,我怎会与长平公主会面呢,珠珠,真的只是偶然遇见,我上去拜见,去她阁里头说了几句话而已,连碗筷都没有碰就走了。”
“真的?”小娘子眼角噙着可怜的泪珠,指间捏在帕子的一角,仰着小脸看他,一副“你快哄哄我”的娇憨模样,“那…你以后都不许见她!”
她转转眼睛,又“哼”一声,说道,“就算偶然遇见,也不许你给她见礼,见礼见礼,一见就跑到雅阁里头去了,谁知道你们做什么!”
楚郢彻底放松下来,宣宁还是那个天真娇痴的小公主,他无奈地叹了一声,说道,“既然遇见,断没有佯装不理的道理,你我已经定亲了,我又怎会和其他女郎做什么呢,珠珠,你忘了,我发过誓的,此生除你之外,我楚郢若再有别的女人,让我死无所葬。”
李意如咬紧了唇瓣,才没让自己当场冷笑出声,她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
楚郢犹豫片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柔声说道,“可三年实在太久了,珠珠,你不想早些嫁给我么,等咱们成亲了,不论朝夕都可见面,就用不着这样天各两端了。”
李意如瞪着眼,气道,“你以为我没和官家闹么,前几日我还去禁中一趟,可官家压根不肯见我,我真不明白,为何他们都不想我嫁给你。”
楚郢叹了一声,声线忧郁,“荆西形势不乐观,我这个世子之位也是朝不保夕,官家大概就是担心这个吧。况且长安儿郎万千,官家定能给你找门好亲事。”
“长安儿郎再好又如何,那都不是你,总之我不管,除了楚郢哥哥,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李意如说着前世说过的话,心里却无比痛恨着自己,“楚郢哥哥,你会等我,是不是?”
楚郢当然不会摇头,只一手虚环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轻声细语,“只是我太想每日晨起就能见到我的珠珠了。”
“我也是。”小娘子靠在他胸前,抓住他的衣角,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好不可怜。
熟悉的茉香沁人心脾,楚郢眼神微微闪烁,目光落在李意如光洁白皙的脖颈,鹅黄春衫轻薄宽敞,垂眼隐隐约约能看见深埋在下的波澜起伏,他呼吸重了一分,思绪飘得更远。
长平公主的提议固然凶险,但换个方向试试也许会有奇效,只要宣宁也有了孩子,那三年之困自然不攻自破。
雅阁灯影晃动,浮动着暧昧旖旎的光雾,楚郢心里砰砰直跳,他咬咬牙,将手掌按在她微凉的背脊,轻轻摩挲了两下,将她按进了怀中。
李意如浑身僵硬,她对他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惶恐和憎恶齐齐漫上心头,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汹涌。
未等她挣脱,门扉突然吱呀一声响,一道冰冷的寒光劲射而来,她趁势推开了楚郢,巡着刃光回望过去。
外面乌泱泱地围着一堆人,李槐、裴缈、两个孩子都在,再加上侍女、侍卫和姆娘们,得有十几人。好在云来楼走廊宽敞,容下这许多惊掉下巴的人,也不显得太拥挤。
而那青衫玉冠的男子立在门边,玉树琼枝,意气潇潇。谢方行目光冷冽寒朔,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不,说是敌意还不够,应是杀意沸腾才对。
籍书、幕僚、代笔,这条线索终于串成一线,李意如目光考究地看向谢方行,他这个模样,似乎与楚郢仇深似海,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