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了你什么?”
“问我愿不愿意放弃虚假但却幸福的生活,去寻找真实的世界。”
“你怎么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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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的心在哪里,哪里就是真实的。至于世界是天然还是人造的,我不在乎。”
“还真是你的风格。”
卫长庚摩挲着自家向导的耳垂,同时在他耳边低语:“不过小梨提出这种问题也挺奇怪的。等回水晶塔之后,还得找他探探口风。”
“我也觉得有些蹊跷。”
白典温驯地任由哨兵抚摸,“阿梨沙大人从没在公众面前表达过认为世界是虚假的观点?”
“没有。阿梨沙是地位崇高的神职人员,一举一动都会造成重大影响,因此也受到严格的约束……差点忘了,这也正是我想表达的‘矛盾的完美’。”
卫长庚终于又将话题带回了正轨。
与私底下的彷徨和疑惑截然相反,公众面前的阿梨沙呈现出另一种精神状态——作为神官,他虔诚履行着一切宗教事务;作为特级向导,他义不容辞地参与各种疑难副本,有时也把卫长庚带上。在少有的闲暇时光里,他偶尔会找卫长庚聊天。坐在开满栀子花的庭院里,听清风拨动檐下的风铃。
一面是脱离世俗的孤高哲人,一面是安民济物的仁厚君子。“出世”与“入世”两种截然相反的美德被糅合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这就是阿梨沙所谓“矛盾的完美”。
白典试着做出解释:“也许阿梨沙大人是认识到了人生的虚无飘渺之后,决定亲手赋予这种虚幻以积极的意义?”
卫长庚摇头:“不。阿梨沙曾经亲口对我说过,建立在虚幻之上的东西,毫无意义。”
“……”
说实话,白典并不在意阿梨沙的哲学理念。他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阿梨沙大人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那么你呢?你赞同他么?”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卫长庚揽着白典的肩头,两个人轻贴额角。
“阿梨沙对于世界的怀疑完全基于他所笃信的教义,而不是真的掌握了什么现实依据。他坚信唯有跳出轮回才能进入真正的极乐世界。而我的想法与他不同,在我看来,哪怕真的存在所谓‘容器之外最真实的世界’,恐怕也不会是完美的。”
“没错,因为完美是一种人类规定的价值取向,而人类的价值取向一直在改变。”
白典低头寻思:“从这个角度来说,绝对的完美根本不存在。阿梨沙所谓的‘真实极乐世界’也就无从谈起了。”
“我倒还没想过这一层。”
卫长庚将目光转向远处:“当我还在梦海里做古人的时候,就受够了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的暴行,所以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极乐世界的存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原则是:世界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一无所有就不用担心失去。”
白典没有接话,心里却蓦地涌起一阵酸楚——在梦海世界里失去了家族与亲人的卫长庚,来到第三自然后不久又失去了阿梨沙的陪伴。所以当初东极岛上的他才会带着浓浓的颓废感。
他是真的想在寒冷的孤岛上随波逐流一辈子。
而迫使卫长庚走出东极岛,重新与这个世界发生联系的人,正是白典。
既然如此,白典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来。
“现在不一样了。”
他坚定地重申:“虽然我不能保证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但你不会失去我,就算这个世界是假的也不会。”
“这话我起码听你说过三遍,要不直接纹我眼皮子里头吧,一闭眼就能看见。”
卫长庚捏捏他的耳垂:“如果这个世界真是假的,你会怎么办?”
“我说过不在乎真假。”
白典仰起头,加强了语气:“但如果有人想要毁掉我深爱的东西,无论那人是不是来自所谓的真实世界,我都会反抗到底。哪怕像夸父逐日、精卫填海那么困难,也在所不惜。”
“好,你的决心我收到了。”
卫长庚回报以同样认真的凝视,“不过能不能别用夸父和精卫来比喻了,不太吉利。”
白典皱起鼻子:“还说我呢,你刚才拿快乐王子来比喻阿梨沙,那你是什么?那只作为信使给穷人送宝物、最后错过迁徙冻死在寒冬的小燕子?”
“我当然不是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