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好好养病。她倒是不想,可不做也得做。屋内,叶瑾接过翠柳递来的药,在对方目不转睛地盯视下,屏着息一饮而尽。“今日夫人气色见好,想来是新方子对了症,”翠柳递给她装了蜜饯的盘子,“待会儿奴婢叫张大夫来一趟,再替您诊诊脉吧。”“咳,劳烦了,”叶瑾取了颗蜜饯,没有急着吃,而是忍着喉咙里的痒意问,“碧鸳的伤势如何了?”“哪敢称劳烦,都是奴婢分内事,”相比话不算多的碧鸳,翠柳原本是个活泼爱笑的伶俐性格,只是好像被顾侯爷吓坏了,如今整天小心翼翼,盯叶瑾盯得比眼珠子都紧,“侯爷宽宏,赐了上好的伤药,碧鸳今早还跟我说呢,她明日便能来伺候您了。”“让她再休息几天,咳咳,不急,”叶瑾摆手,想了想,撑起身体要下地,“我还是去看看她吧。”她接受不来那些奴仆性命低贱的观念,碧鸳因为自己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夫人身子还未好,可不能再受了寒呀!”翠柳想劝,但见叶瑾坚持,只能取来棉衣斗篷,将她里三层外三层裹好,确定不会透过一丝冷风后,方才扶着她缓步出了门。出了门,往后走,二人来到后罩房边角上的一间小房子。昏暗逼仄的屋子里,碧鸳挣扎着要起来给叶瑾行礼,被她按回床上。“奴婢贱命一条,如何当得夫人拖着病体来看,”碧鸳坚持给叶瑾磕头,道“夫人不嫌弃奴婢伺候得不好,还容奴婢回去,奴婢时时感恩在心……”说着话的少女近乎哽咽,一双泪眼里满是感激,还有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于叶瑾这个连累她的人,她没有一丝怨愤,对于顾筠那个惩罚她的人,也不见丝毫憎恨。这世上,真的有任劳任怨到完全没脾气的人吗?叶瑾觉得,她只是根本不敢有脾气罢了。因为不管是叶瑾,还是顾筠,都有权要她的命。这才是事情的真相。院里梅花开得正繁,风一吹,便有清幽暗香扑鼻而来。叶瑾站在游廊之下,掩口轻咳,任由身旁男子信手摘去飘落在她发上的花瓣。“后日启程回京,届时你和我一道,”顾筠将指间花瓣扔到风里,指尖轻抚叶瑾如云的秀发,“若有什么想带上的,嘱咐她们一并给你收拾齐当了。”那片花瓣随风打着转,飞啊飞,最后不甘而又无奈地落到了泥土里。叶瑾垂眸,应道:“是,侯爷。”其实,她和碧鸳又有什么分别?她们的命,全都握于此人之手啊。==================远山犹带雪,浅水未生波。官道上,一队长长的车马在春寒中缓缓行进。古代的交通方式,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叶瑾从马车上的暗格中取出酸梅含在口中,反胃感可算消下去了一些。她抱着手炉半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隔了一会儿,干脆躺下了。成语说风尘仆仆,叶瑾穿越前还不懂,来到这个世界后却有幸明白了,盖因这里的路大都是土路,车马行走起来,便会扬起土雾,而且越是靠后,吃到的“土尾气”越多。就如此时她坐的马车,为了遮挡风沙灰尘外加保暖,车厢两侧窗户都挂着厚实的棉布帘子,这导致内里光线十分昏暗,通风能力也不敢恭维。叶瑾问旁边的碧鸳:“几时了?”碧鸳帮叶瑾调整了一下身后的软垫,动作干净利索,已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她答道:“回夫人,午时了。”叶瑾松口气,按照这些天的经验,午时车队一般都会停下,让累了一上午的士兵仆从们塞两口干粮,喝点水。果然,不久之后,车外响起一声长长的哨音,马车慢悠悠停下了。昏暗的车厢内一亮,翠柳撩起车帘,和碧鸳一同扶着被裹得几乎成了个粽子的叶瑾下车。叶瑾抬头,只见车队停在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原上,远处隐约可见穿着粗布衣的农人。叶瑾深深吸气,隔着帷帽垂纱,不着痕迹地看向车队前方,那里停着一辆全车队最大最豪华的马车,坐着的当然是我们整个车队最尊贵的顾侯爷。相比她坐的狭□□仄只能抱着手炉取暖的马车,对方那辆里面有顶精巧的小炉子,加上走在车队最前面,不用担心吃到尘土,所以车窗用的是透光透气的料子,只要不怕累眼,完全可以在里面看书下棋喝茶。叶瑾垂下眼,抬袖遮口,咳了几声。一旁翠柳叹气:“夫人的风寒已大好了,只这咳症,总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