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正殿的门被缓缓推开。月光下,是杨沉舟无法掩饰的错愕和惊喜。
“殿下……”杨沉舟刚从战俘营出来没多久,身上的一袭普通书生的衣袍,看到萧胜雪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目光中满是缱绻。
“沉舟,别来无恙。”萧胜雪沙哑着嗓音,还带着微微疲倦的眉眼和语气,一脸无奈地说:“既然还是碰到了,就索性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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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
地火龙将房间熏得温暖无比,甚至比正殿的热气还要足。缀宝石的铜盆里天炭正静静燃烧着,无烟,无声,只有淡淡檀木香。这种炭火一斤数十两白银,如今不要钱似的在偏殿里昼夜不停地烧着。金镶玉和宝石的摆件随意立在窗台,旁边是和正殿一样材质的桌椅。就连书桌案上的一排湖笔笔杆也是最上好的羊脂玉的,一点杂色也无。整间房内,入眼的莫不是奇珍异宝,古玩贵物。
圆桌旁边的条案摆放的是旧宁朝士族斗富时最喜欢用的珊瑚,这株可以在斗富时拔得头筹的精巧珊瑚和北国皇室历来沿用的燕派嵌宝石盆景、东海的蛟珠桌屏等珍宝一起被当作寻常物件随意摆在房内。
杨沉舟纵使在旧朝是世家子弟,享尽荣华富贵,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论在哪朝都是奇珍。
“臣杨沉舟,拜见殿下。”
“沉舟,坐吧。听说你决定为盛朝做事。去年一别,你我也算物是人非了。”萧胜雪的声音沙哑依旧,带着轻微的倦意。
杨沉舟早就注意到了萧胜雪的反常:“殿下,您身体……还好么?”
萧胜雪摇了摇头轻声说:“多谢好意,你不必挂心。我来找你原因有二。其一是我最近重新考虑了你当年提及的盐税方案,增删了几处,你如果还要改盐税,可以参考。”
萧胜雪从书架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杨沉舟恭敬接下。
“第二件事。”萧胜雪把下午写好的信递给杨沉舟:“这是合离书,当年成婚的事,多谢你帮我了。”
可杨沉舟却没有接这封信,而是深深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自己爱慕了许久都无法触及的人,此刻他就坐在离自己咫尺的地方,他们伪装成婚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距离都没有如此近过。
月色朦胧、灯火萧疏下,杨沉舟心下一横,轻轻握住萧胜雪的衣袖,可视线往上,皓腕上红色的擦伤刺痛了杨沉舟的双眼。
视线再上,萧胜雪颈部的衣襟下有隐约露出的一两点红痕,仔细辨认的话,屋内还残留着属于周晟的香料味道。
杨沉舟年少时也曾流连风月场,对这些早就轻车熟路,于是更觉得心里酸涩:
“殿下,陛下他……是陛下威逼您么……虽然世人都说忠义难全,但如果殿下不弃,臣愿意拼尽一身性命换殿下周全。当年成婚,臣绝非逢场作戏,臣……”
“沉舟。”萧胜雪轻声打断他的话:“你是治世之臣,百姓和吏治都需要你。你何必为了儿女情长浪费自己一身才华?更何况……”
萧胜雪沉默许久,低声开口:“更何况,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沉舟,我喜欢周晟。”
“殿下,臣……”
“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吧。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