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弟子俱是豺狼虎豹,他这么弱,连耳朵和尾巴都藏不起来,被谁打都不稀奇吧。”
雪见神擦完了,穿上干净的衣裳,正打算再挑灯读读书。视线落在经书上,他的眼神忽然凝住了。书被人动过了,他不会看错,与他离开山洞时相比,书的位置向左侧略略挪动了一寸。他披衣出门,果然在小径上发现了脚印。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那人还在洞中没走。
雪见神微微拧眉,什么也没说,蹒跚地返回山洞,熄灯上床。
知夕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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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一下子陷入阴沉沉的黑暗,朝铃听见头顶吱吱嘎嘎响,是雪见神上床安歇了。小窗外风声萧瑟,摇着谷中的翠竹,波浪般的绿影滚过床榻。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人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绵长,也不再翻身腾挪,应是睡熟了。
朝铃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衣裳摩擦地面,发出悉悉窣窣的声响,弄得她心惊胆战。
明明知道雪见神听不见她俩的对话,心狩琉璃仍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叮嘱道:“慢点慢点,你要是被发现,本座就手撕了你。”
“别吵!”
“可恶,”心狩琉璃抓狂道,“本座真是被你的愚蠢传染了,怎么能答应你来探望这只猫崽!”
“你别看我了,你越是盯着我我越着急!”朝铃在心里大吼。
“你以为本座想盯着你么?多看一眼你的蠢样,本座要折寿一千年!”
她彻底噤了声,蒸发了一般,也不知去了哪儿。
朝铃爬出了床底,壮着胆子抬头看了床上一眼,棉被隆起一个小包,雪见神侧身躺在里头,睡得很熟,动静全无。朝铃略略安了心,继续往外爬。她没看见,她的身后雪见神睁开了眼,一双幽蓝的猫瞳在黑暗里发着光,像两簇冷荧荧的鬼火。他的匕首缓缓从被褥里伸出,伸到一半忽然顿住。他发现这个潜入他寝居的家伙背影好生熟悉,似乎是师父。
他一下子拧了眉,师父怎么会来他这儿?
原本威严庄重的师父此刻正撅着屁股,手脚并用,虫子一般伏在地上向洞口爬行,一身锦绣衣裳沾满了脏兮兮的灰尘。雪见神沉默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匕首。虽然不知道师父夤夜造访的用意是何,但……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短短几尺的距离,朝铃却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冷风穿过洞口的布帘子,吹得她心尖儿发颤。她手脚冻得有些麻了,尤其视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经过三脚盆架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伶仃的架子腿儿,盆架一下子悠悠晃动了起来,顶上的黄铜盆哐当砸在她头顶。寂静的山洞里,这一声恍若惊雷,朝铃一把接住脑袋上的盆,僵在了当场。
朝铃:“……”
雪见神:“……”
这声响也不算大,他应该可以听不见吧……
朝铃顶着铜盆颤巍巍地回头,只见床榻那儿毫无动静,雪见神睡得不省人事。她抚了抚胸口,幸亏猫睡得熟,要不然就露馅了。她轻轻放下铜盆,继续向前膝行。即将到达洞口,她却听见有什么东西吱吱作响,手指尖还碰上了个毛茸茸的东西。她一低头,对上了一双赤荧荧的火眼。
朝铃霎时间反应过来她刚刚摸到了什么——是老鼠!
她整个人被冰雪冻住了似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那老鼠蹲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吱吱乱叫。朝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小时候一只老鼠窜进家里来,她能待在床上一天不下床。她在心里疯狂呼叫心狩琉璃,那家伙失联了似的,一点儿声儿也没有。
雪见神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师父再挪动半分。他忍不住睁开眼,便见师父与那老鼠对峙着。他常听别人说他的师父神通广大,深不可测,而今一看,师父似乎的确不可度量。他实在猜不出师父为何要像小贼一样潜入他的寝居,那老鼠又有什么奇怪之处?
朝铃深吸了一口气,一寸寸挪动身体,往洞口那儿靠去。老鼠睁着两粒阴森森的火眼,仿佛哪里钻出来的恶煞,有种磨牙吮血的阴狠味道。幸好它全程没有动弹,朝铃安全离开山洞。
朝铃刚走,雪见神弹出一枚纽扣,啪地打入老鼠的脑袋。老鼠当场暴毙,吱吱声戛然而止。他赤足下了床,蹲下身端详地上的老鼠。老鼠的脑袋被他的纽扣打烂了半边,流出一滩粘腻的黑血。它的血很不寻常,竟散着股森然的黑气。雪见神眼神微沉,神色变得凝重。方才师父想必是发现了这老鼠浑身黑气,才驻足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