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等了好几分钟之后,安东尼奥问,仍然趴在他身上。几个小时前,他们第二次做爱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姿势。那套黑漆漆的神职人员“盔甲”放在床头柜上,一颗纽扣也没有少。安东尼奥拒绝让马可染指这套衣服,小心翼翼脱下来叠好,然后才爬到床上参与“游戏”,显然很把克莱门神父的建议当一回事。马可把手指缠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拽了一下:“结论,你的头发长了一点,而且你需要一顿正经晚餐。”“定义‘正经’。”“到楼下来,厨房能给我们准备烤香肠和薯条。”安东尼奥皱起眉,似乎认真感到忧虑:“酒吧老板知道我们在这里吗?”马可大笑起来,许久都止不住,浑身发抖。安东尼奥疑惑地盯着他,马可对着天花板喘气,仍然挂着笑容。最后他咬了一下神父的嘴唇,翻身爬起来,踢开扔在地上的脏睡衣:“来吧,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我真的很需要食物。”“但我没有别的衣服了。”安东尼奥看了一眼床头柜,“我可不想——”“穿我的。”这个房间没有衣柜,只有胡乱堆在椅子上的一团衣物,干净程度不一,马可拽出一条短裤,丢到一边,从靠近衣服堆底部的地方翻出一件衬衫,扔给安东尼奥,接着找出一条看起来还可以的长裤,也丢到床上。安东尼奥拿起衬衫,犹豫着闻了闻,穿上了。他们身高差不多,马可的肩膀比他宽,但是安东尼奥的手臂比他长,衬衫袖子卡在手腕往上两三英寸的地方。神父走到堆放衣服的椅子前面,拽出一件深棕红色薄毛衣,套上,借助窗玻璃反光整理衣领。“你看起来足够好了,作为约会对象。”马可评论,扣好裤子,着手处理格子衬衫的纽扣。“科斯塔先生,你可约不上像我这种人。”“膨胀的自信心。”“这不是自夸,我在重申正式立场。”“那你的非正式立场?”“晚餐之后告知。”安东尼奥看了一眼楼梯,“你先请。”马可首先下去,走向酒吧的噪声和灯光。酒保卢比奥已经在同时应付三位顾客,他冲马可点点头,马可举起手,算是回答。酒保好奇地打量安东尼奥,但马可什么都没说,把神父安置在一张靠墙的小桌旁边,走进厨房,和里面的所有活人打招呼,拍了拍厨工的背,熟练地把两人份的香肠和炸薯条码到盘子里,盛了一碗肉汁,回到他的客人身边。神父显然想假装对乐队和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主顾不感兴趣,但又忍不住四下打量。两个喝醉的水手在桌子上歪歪扭扭地跳起了舞,乐队马上抛弃的原本的曲子,开始给他们伴奏,萨克斯故意吹得怪腔怪调。离他们更近那张桌子,三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在玩骰子,桌子正中的烟灰缸里装着污渍斑斑的零钞。“这是你的酒吧。”安东尼奥说,听起来不知怎的就像指控。“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件事。”“但是那个名字,‘麦克尼尔’——”“买来的,从一个破产的爱尔兰人手上。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爸爸刚在纽约下船不久。几乎不要钱。因为禁酒令,他本来想把这个地方改造成意大利餐厅,但后来钱都拿去买船了。幸好没改。”“最好还是稍微改改,这里看起来就像每晚都会发生凶杀案。”“只有那么两次,很正常。”“科斯塔先生——”“安东尼奥。”马可舔掉手指上的盐粒,“你想玩一个喝酒游戏吗?”“我们不在喝酒。”马可转过身,抬手引起卢比奥的注意,然后冲他打了个手势,啤酒两杯。卢比奥做了个“明白”的手势,从架子上取下两个品脱杯。“游戏内容是,”马可把其中一杯啤酒推到安东尼奥面前,“在我们喝完这两杯之前,你可以不当神父,甚至不当安东尼奥·佩里格里尼。我也不当马可·科斯塔。我们就是两个坐着喝酒的家伙。”“怎么决定输赢?”“不决定,喝完了,我们都赢了。”“有悖喝酒游戏的本质。”“那你的提议是?”“谁先变回自己就输了。”“我接受。”两人碰了杯,安东尼奥喝了一口啤酒,用手指揩掉沾到嘴边的泡沫:“在这个游戏里,我和你事先认识吗?”“应该不。”马可清了清喉咙,“是什么让你到这个破地方来?”“我的旅馆就在附近。”神父回答,眼睛一眨不眨,“我想找个地方喝酒,听听当地人聊天,前台接待员推荐这里,但我现在觉得他大概是撒谎了。”